但跟那次不同的是，那回是提升了唐佳思維的深度，這次是開拓了她思維的廣度……
吳婆子抄著手，看著院子裡仆從們各司其職地乾著活。
各處都灑掃得乾淨，花草樹木該修剪的修剪，該澆水的澆水……小廚房裡炊煙嫋嫋，小丫頭和婆子們都悄沒聲地吃過了早飯，給老太太準備的香湯巾岶都放在隔壁的梳妝間，一個伶俐的媳婦子手拿長竿，悄悄驅趕著在院子房頂上嘰嘰喳喳的鳥雀……
看著似乎跟從前沒什麼兩樣。
但是吳婆子也能感覺得出來，那些細微處的變化。
從前的老人少了五六個……
這裡頭，有去跟著大少爺的，有求著外放贖身的，也有不好好辦差，反而跟劉氏眉來眼去，被老太太發作，趕出府的……
當然了，老太太不缺錢，少了人手，再買來補上就是，隻是新來的摸不清底細，總要花時間調理，而這些新來的，又往往不明白府裡的形勢，或者，就是太明白了，出岔子的，也是不少，因此這院子裡忠心的，得用的，越來越少了……
還不就是看著劉氏他們有兒有女，勢頭日盛，而老太太年歲越來越大，身子骨肯定是越來越不行，現在站在老太太這邊，不交好劉氏，將來等哪天老太太沒了，這些下人們還不是要受劉氏的清算？
吳婆子在心裡歎了口氣，隻盼著這回去金城，能給表小姐尋到一門好親，老太太的身子骨硬朗些，等大少爺娶了親，府裡交給大少奶奶管著，怕是才會好上一些……
但一位嫡祖母跟親娘比起來，大少爺會偏著哪邊？吳婆子心裡下意識地回避了這個問題。
老太太臥房裡傳出來了些聲響，吳婆子趕緊回身，湊在門口，叫了聲老太太。
唐佳答應了一聲，正站在妝鏡前穿著那繁複的衣裝。
拍戲的時候古裝雖穿的不少，但一般沒那麼講究的劇都是穿個外套樣子，裡頭該穿啥還是穿啥，什麼保暖內衣，暖寶寶貼之類，五花八門，隻要不穿幫就好。
因此這古時的內衣，中衣，大衣裳，外頭再加上袍子什麼的，那麼多要係的帶子，實在是麻煩得緊。
幸好吳婆見唐佳起身了就趕緊推門進來，幫忙梳頭洗臉整理衣裝。
唐佳端坐在梳妝鏡前，儘量不動聲色，然而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鏡子前方。
這麵銀鏡裡，吳婆子的頭頂上，有一縷黑煙似的東西，盤旋成了個蚊香圈的模樣。
若說是屋子裡的熏香吧，那黑煙卻跟著吳婆子的走動而移動！
唐佳豁然想到之前那仙子附贈自己的一點靈光，難不成是給自己開了天眼了，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東西？
吳婆子就看到老太太今日的眼神格外地活泛，還有點躍躍欲試似的。
“老太太今日的精神頭很好啊！”
唐佳微微一笑，“小廚房裡備了什麼？”
“山藥茯苓粥，鬆仁鵝油卷兒，香油拌薺菜，香椿雞蛋，金銀小饅頭這些……還有些杏仁露……”
原身也是個注重養生的人了，不過在這個宅院裡，就算是暫居上風也是煩心事成堆的，因此這養生的效果也就那樣了……
“去看看音兒起了沒，起了就叫她來陪我一起用些，若沒起也甭叫她，把那山藥茯苓粥和鬆仁鵝油卷兒給她留一份就好。”
大概是昨天受的刺激不少，這位侄小姐夜裡也睡得不好，早早就起來了，沒一會兒，就帶著個小丫頭過來了。
“姑祖母……”
唐音給唐佳欠身行禮，唐佳似原主平時那般扶起小姑娘，拉著她一並坐在飯桌邊。
“來來來，今天要多吃一點，多吃才能長得高些，壯些。”
唐佳示意丫環給唐音多布些菜，目光卻是研究起了唐音頭上的青煙。
是的，唐音頭上，是一縷青煙！
就在唐音沒來時，唐佳觀察了自己院中所有人，發現每個人頭上似乎都有那麼個仿佛二次元裡冒出來的一道煙，顏色粗細還各不相同。
大多是青色的，有兩三個是灰色的，隻有吳婆頭上，是一縷黑煙！
這黑煙，是什麼意思呢？
唐佳琢磨了半天，心想，看這黑煙，烏漆抹黑的，估計不是什麼好兆頭，不然也不會有什麼烏雲罩頂一說了……
本來她打算今天就把洪藻請過來，告知她要去金城的事，但吳婆子身為自己的心腹，可以說她的身家財產，吳婆子比她還要清楚，而且有吳婆子在，才能把她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條，若是吳婆子有失，她肯定相當被動了！
更何況吳婆子是原身的陪嫁丫環，這幾十年相處，真是亦仆亦親，就算是為了原主，也得把吳婆子狀況給搞清楚。
“音兒，咱們這回要去金城，雖還沒跟你表叔說，但也是八，九不離十了，有些東西，要早早置辦起來，我就把這些都交給你了，你隻管帶著她們幾個做去！”
唐佳憑著原身的記憶，指了幾個人給唐音，讓唐音負責收拾行李物件什麼的。
當然了，唐佳也不是就非得抓這小丫頭的壯丁，而是才發生過那些事，給唐音找點事做好讓她不要有時間胡思亂想，也把她拘在這個院裡，免得出去又碰到劉氏和洪鳳她們，儘惹些閒氣。
“阿吳，你且隨我進屋。”
“老太太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主仆雖然親近，但像今天這樣把人都支開，單獨說話卻不多。
吳婆子心裡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阿吳，我覺得你家的小子，今年似乎也有十七歲了？”
唐佳剛才這半天就一直在回憶吳婆子的家庭狀況了。
按說吳婆子在原身身邊當著院子的總管，做事勤快細致，原主身邊的幾個大丫頭，都是吳婆子幫著調，教出來的……身為老太太身邊得意人，在府裡，就是太太劉氏也要敬個三分，月俸一兩銀子，辦差辦得好了，加上年節時，都有賞賜和紅封可拿，至於說私底下外人看原身麵上打賞交好給的那些，加起來也不在少數，這個也是原身默認吳婆子能拿的，這樣算下來，比在外頭當個大掌櫃強多了，吳婆子又不是那種咋咋呼呼的，怎麼算也不太可能是她本身哪裡出了岔子，那就隻能是著落在她的親人身上了……
吳婆子早年喪夫，隻有一個小子，那小子鐘西，年紀小的時候還能混在老太太院子裡頭，陪著大少爺做個玩伴，後來大少爺被送到了金城，鐘西就作為伴讀也跟著去了金城。
不過鐘西雖然名為伴讀，卻實不是念書的料兒，反而很喜歡舞刀弄槍……吳婆子訓了兒子幾回，見他實在不是讀書種子，也隻得由他去了。
這鐘西倒也聰明，拿著自己的月銀，在金城那些武館鏢局尋師學藝，倒也學會了些粗淺的功夫……有幾次還忠心護主，保護住了大少爺，因此，就算他是吳婆子的兒子，劉氏倒也對他另眼相看幾分……
“勞老太太動問，那小子可不是十七了？我前幾日還想著托人給他尋門親事呢！”
“哦？是啊，這辰光過得真快，一轉眼，那虎頭虎腦的小子都能娶媳婦了啊！既然說到這兒了，把鐘西小哥叫來，我院子裡的丫頭，看有哪個能跟他對上眼的，我老婆子給出錢辦喜事！”
錢留著乾啥？原身無兒無女的，就應該高興了花，不高興了也花，反正務必要趁著人還在時，把錢都花沒了！
吳婆子一聽，當然是喜出望外了。
這一向老太太正為大少爺和表小姐的事兒犯愁呢，她自然隻能暗地裡張羅，不好拿這個去煩老太太，現在是老太太發了話，而且院裡子裡小姑娘隻要看對眼就能給她當兒媳婦！
老太太院裡的，個個長得水靈靈的，而且也是她親自調理過的，哪個手巧，哪個力氣大，哪個聰明，哪個嘴甜，優缺點幾乎可以說是都在她心裡記著呢，不比人托人，沒見過幾麵的外路人強得多了？
那她能不樂意麼！
洪府外院東邊的知學軒內，大少爺洪麟把自己關在書房內，一遍一遍地臨寫著靜心經。
伺候的小廝們都不敢過去打擾，當值的就找活做，不當值的就溜了溜了。
有三人一起出了府，這三人都換上了嶄新的衣袍鞋襪，看著倒很體麵。
其中一個黑不溜秋，虎頭虎腦的少年，在這三人裡頭個子最高，穿一身新衣，隻覺跟平時不同，路人都在看他，十分地不自在。
“丁三哥，你這是帶著我們去哪兒啊？還弄得這麼神神叨叨的，不叫跟旁人說！不會是什麼不好的地方吧，要是被我娘知道了，怕不要揭我的皮！”
丁三哥的個頭最矮，但卻是三人裡年紀最長的，這會兒一手拉一個，擠眉弄眼地說，“聽說杏花樓出了一種新酒，喝一滴，賽神仙，趁著這幾日公子不出門，咱們也不當值，正好去鬆快鬆快，嘗嘗這賽神仙的美酒怎麼樣？”
杏花樓是本城有名的酒肆，那兩個是隻聽過，沒去過，這會兒聽了丁三哥的話，都有些向往，又有點猶豫。
“丁三哥，聽說那地方很貴啊！”
他們雖都有月錢，但還是要交給老子娘保管的啊！手裡能留一點零花錢頂天了就一兩錢啊！
丁三哥拍拍胸口，“放心吧有哥哥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二合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