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寶寶灰撲撲 蛇蛇哭成一條黑棍(2 / 2)

好像是被自己醜死了。

要永遠在這裡發爛發臭。

“…”重焱閉了閉眼。

最後,上古神魔到底轉過了身,唯一抬手,那根“黑棍”就從水溝裡飄了出來。

然後——重焱一把將他丟了出去。

黑棍直直地插進另一頭的水溝裡,再一睜眼,正對著一隻奇醜無比的魚。

重焱轉身就走。

留下黑蛇和那隻醜東西麵麵相覷。

…水滴魚。

整個身體像一灘大鼻涕,在占據半張臉那麼大的鼻子上邊,點了兩個黑豆一樣的眼睛。長得可以說是毀天滅地。

黑蛇忽然醒了:什麼東西!

這才是真的醜東西?!

他哪裡醜?!

重焱離開那根黑棍,就又被嵌套進了一重幻象。

這些對他而言並不危險,隻是很煩躁。

他冰冷的眼底掠過四下,強悍的神識驟然放出——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停了停,但是仔細看去時,卻沒有任何人異常。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顛倒幻境之中。

——就像那個在校場揮劍九千次的劍修。

他像個毫無天分的普通人,每揮一次劍,姿勢都毫無長進,也調動不起任何靈力。

寂戎手中的玄鐵遊極劍變成了一塊廢鐵。

劍靈也無法發出聲音。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天縱奇才的少年劍修漸漸露出頹唐的神色。

醒醒啊!醒醒!

他的頭頂正不斷被吸走力量!

而寂戎看著手中冰冷沉默的劍。…想要更強。想要力量。

可是他沒有天分,沒有任何一點天分。

寂戎隻能機械地、一遍遍地拙劣練劍,直到他的劍尖被兩根冰冷蒼白的手指輕鬆捏住。

重焱淡漠地看著他,隻說了一句:“你妹妹呢。”

——妹妹!

寂戎空洞的眼神一震。

在這裡的記憶中,爹娘也囑托過他,要讓他照顧好妹妹。可以他的天分和水準,他扛不起爹的負擔,也做不到娘的責任。

這個化神圓滿期的劍修,握著手中劍,卻覺得自己太弱了。

魅魔藏在幽暗之中,無形無蹤。

他在無聲地給那劍修嵌套了另一重幻境,告訴他:眼前之人即是捷徑……殺了他,就能得到他的力量……那力量十分強大……

寂戎渾噩地抬起劍。

上古神魔從不會被人用刀劍指,因為他可以瞬間讓人消失。

但這是幺幺的哥哥。

他的,同伴。

於是重焱冰冷地道:“寂戎,醒。”

他的神識再一次狂暴地橫掃出去,這一次,終於發現——

所有人都沉浸在倒置的虛幻之中。

而停的是風。

動的也是風。

因為這股微風與幻境渾然一體,沒有任何的魔息,難以捕捉行跡,甚至難以對之造成攻擊。

所以幻影魅魔才敢做這些。

然而——

重焱冰冷抬眼,四下在一瞬間凝凍到冰點。

漫天的風雪瞬間呼嘯。

冰片與雪花讓風有了痕跡。

於是,隱沒在風中的微弱攪動,立刻就被一根骨刺精準地釘死。

重焱收回指尖。

寂戎手中的劍一聲嗡鳴,竟找回了一絲主導權,張口就大罵。

“你腦子有沒有病!探探自己的修為很難嗎?!”

“你才這麼大就這個修為誰會覺得你沒天賦啊?!白癡!”

寂戎被罵得一個激靈。

然而從小到大以天賦為傲的天才劍修,在短暫失去天分之後,竟獲得了一絲心境的突破。

他要破境了。

劍靈:……天才,真想抽死他。

幾人都從倒置的幻境中找到了破解縫隙。

重焱沒有看他們。

他走向被他釘死的那個東西。

幻影魅魔終於迎來了和自己小弟情魔一樣的待遇,才真正領會到那股幽冥般的壓迫感到底有多強烈,能夠瞬間破裂他們的魔丹。

“她,在哪。”

在魔的幻境之中,重重疊影,會讓人的感知失真。他能感受到骨墜的大致位置,卻找不準她精確在哪一重幻境之中。

“哈哈、哈哈哈——”

魅魔終究是天魔種,棋高一招,在重焱的手捏爆他之前,他自己就迅速舍棄掉這被釘死的身體,原地消失!

要立刻去殺了那個女子——

來不及了!

幺幺所處的幻境進入了更加激烈的畫麵。

她的爹娘破開柴房,要來把她拖出去,嫁給隔壁村的老屠夫。

“什麼?你不去?”

“你也配和人家鄰居丫頭比?能嫁得出去是你的福氣!”

幺幺不說話。也不挪窩。

“爹”在破口大罵。

“娘”在哭著唱白臉。

幺幺並不相信眼前這一切。

她低頭看著自己瘦削沒有血色的掌心,似乎知道該如何破局。

然而一個念頭卻憑空強加在她的心頭:不能流血,她的身體很差!不能流血,一流血就會死!……

而幺幺一邊躲開那個爹伸過來的拳頭,忽然眯起眼——

她記得自己被愛,這裡卻隻有苛待;

她記得血脈有用,大腦卻在阻止她。

於是她忽然明白過來……這裡,一切都是反著的。

既如此,反著來就好了!

幺幺伸出手,咬咬牙,想給自己的指尖咬一口,然而卻忽然發現了一小圈未褪的牙印。

…他咬的。

幺幺被虛假記憶填滿的大腦,忽然被這淺淺牙印開啟了一條縫。

是一隻小狗勾咬的。

幻境開始簌簌震顫,“爹娘”的臉開始扭曲變形。

那才不是她的爸爸媽媽!

偽造的記憶處處坍塌,幺幺徹底恢複清醒,開始了生氣:那怎麼可能是她的爸爸媽媽?

幻境之後,似有漆黑的狂風怒卷,帶著某種向她而來、如有實質的殺氣!

幺幺抿緊唇角,掌心忽然就化出了淺金色的靈流——

人神可愈。

魔邪儘退。

四周那些魔化出的虛影在一瞬間尖嘯著逃開。

而那股黑風也猛然感受到了強大的驅逐之力——

怎麼會!?

魅魔自然知道那女子的血脈有驅逐魔邪之力,但是——在他製造出的幻境之中,一切力量都會變得虛無。

而她隻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怎麼能在壁障之中使用這麼強大的靈力?!

她又不是神!

然而幺幺掌心的靈流卻隨著她的氣憤而大漲,竟然一瞬間淹沒了那逃竄的黑風。

魅魔:“啊啊啊啊!”

下一刻,幺幺眼前的幻境徹底被人劈開。

男人來得很急,銀白色的頭發被風吹起,發尾掃過了她的指尖。

幺幺仰頭看見他,心中的惱火終於平靜了下來。

小狗勾找到她了。

無論在哪,都會找到她的。

重焱垂眸,看見她在幻境中被搞得一身破破爛爛,身上還都是土,於是抿緊了唇角,“我來晚了。”

而幺幺滿身灰撲撲,搖搖頭,“不晚,重焱。”

來得剛剛好。

剛好在她開始傷心的時候,來了。

幺幺看著四周的幻象虛虛脫落,真真假假之間一切都變得恍惚。虛假的“爹娘”化為灰煙,外邊幸福的一家三口也消失無蹤。

她想起,這個世界終歸是沒有爸爸媽媽了。

幺幺穿來遊戲世界好久好久,經曆了重重危險關卡,在即將回到長留、這裡的家之前——

小朋友對爸爸媽媽的思念忽然決堤。

她忽然明白愛是珍貴的,每一筆都要好好記得。

“重焱,”幺幺蹲下來,抱著自己打補丁的膝蓋,“我沒有爸爸媽媽了,沒有他們抱抱我親親我了。”

重焱沉默地蹲在她麵前。

充滿愛的小朋友,也終有思念愛的時刻,她扁扁嘴:“我想他們。”

重焱知道,此刻她在幻境中瘦弱孤苦,是最需要他的時候。

可重焱卻忽然明白,他寧願她一生是個無憂的小太陽,哪怕這光會照一點在彆人身上。

“我會,”他說,“…我會。”

幺幺抬起濕漉漉的眼睛。

雖然他隻是一隻才被她拚好了心臟的巨大凶獸。

可他會抱抱她。

用他寬闊的胸膛抱抱她,低下頭,親親她眼角的淚珠。

然後,和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