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1 / 2)

越靈稍微抬了下腿,身下的床又是一陣刺耳的咯吱聲,床上的褥子比床單厚不到哪兒去,硌得人背疼。

她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已經起殼脫皮的房頂,思緒跑了老遠,一瞬間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咕嚕,咕嚕……”,肚子裡傳來的響聲打斷了越靈的思緒,她從醒來後精神一直緊繃著,都沒感覺到餓,這下心裡稍稍不那麼緊繃了,肚子才開始抗議起來。

越靈想起來,她這兩天昏昏沉沉的一點東西都沒吃,怪不得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

胃裡空空的感覺太難受了,她眼睛又往房間四處掃了掃,毫不意外,什麼也沒有。摸著餓得扁平的肚子,越靈輕歎了口氣。

她現在主要擔心她媽媽越詩,城裡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她外婆陳婆子一家人不敢這麼對她的。

越靈她媽是越家的小女兒,今年32歲,上麵還有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按理說最小的孩子應該受寵一些,但在越家卻完全相反。

越詩從小就像是一家人的小丫鬟一樣,家裡大大小小各種活計都是她的,但陳婆子對她還是動輒打罵,賤人娼婦之類的臟話更是張口就來。

隨著越詩越長越漂亮,十裡八鄉上門提親的人越來越多,陳婆子對越詩的態度終於變好了些,但好景不長,越詩才剛過十六歲,陳婆子就收了鎮上陳地主家一大筆錢,以衝喜的名義將越詩嫁給了陳家那個氣息奄奄的病秧子。

越詩從小受氣慣了,雖然陳婆子對她從沒有過好臉色,但那總歸是她親媽,她不相信自己親媽會忍心把她嫁給一個病秧子讓她做寡婦,但事實總是讓人失望的,雖然越詩百般不願,但還是被一襲喜轎抬進了陳家。

陳家是長越縣有名的地主老財家,越詩嫁進陳家的日子並不難過,她的丈夫陳蘊是個溫和雅致、文采風流的俊俏人物,就是身子弱了些,但對她很是體貼溫柔。

陳蘊是自小從娘胎裡帶的弱症,雖然調養多年,但身體還是沒有多少起色,他知道自己命不長久,不想帶累無辜女子,從未有過結婚生子的打算,但越詩是個例外。

他第一次見越詩是在自家的佃田裡,那時候他剛剛大病一場,病好後想出去透透氣,便讓自家的長工扶著他去宅子周圍的農田裡散心。那時候正是農忙時節,田裡男女老少都忙著割麥收麥,他便沿著邊緣的田壟慢慢走動,側後方傳來激烈的斥罵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側身往後看去,越詩當時穿著一件寬大的洗得褪色的黃色襯衫和打著好幾個補丁的黑布褲子,她雙手提著飯兜子,應該是來給家裡人送飯的。

“小賤人你是想餓死老娘嗎?這個點了飯才送過來,老娘每天供你吃穿沒想到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陳蘊聽著那個中年女人罵的話越來越難聽下作,再看著越詩素白的小臉,感覺女孩都快要哭出來了,他的雙手不由得緊了緊。

後來那女人終於消停了,他鬆了一口氣,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既然人已經消停了,他就不再插手了,不然挨罵受苦的還是那個女孩。

這是他和越詩的第一次見麵,越詩當時可能根本沒注意到他。但他卻將越詩那張精致柔美、乖巧可憐的臉深深刻入腦海。

他的長工也是個有意思的,似乎從細微處窺見了他的一些心思,之後便有意無意地在他麵前說一些有關越詩的事情。後來他把這個長工調到他身邊,這下無疑更讓長工確定了心裡的猜想。

於是他越來越了解有關越詩的一切,他本沒有打算插手她的生活,直到從長工嘴裡知道她媽媽收了鎮上王屠戶家的錢,想把她嫁給王屠戶做續弦。

王屠戶已經三十七歲了,越詩才十六歲,而且王屠戶脾氣暴烈,他上個老婆便是三天兩頭遭他毒打,後麵才跟人跑了的,十裡八鄉但凡疼女兒的人家都不會把女兒嫁給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