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詩(2 / 2)

她慢慢閉上眼睛,周圍的紛繁亂像全都離她而去,最後浮現在她麵前的,還是那個衝她笑得燦爛,給她摘野花、編花環的少年,可惜她再也不能為他報仇了。

越詩以為自己死了,卻沒想到再次睜開眼,自已變成了這個陌生時代裡和她同名同姓的一個女人,神奇的是,兩人連長相都一模一樣。

後來,她接收了女人的全部記憶,終於在冥冥中意識到,她就是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她,兩人也不知誰是誰的轉世,她死時32歲,這個女人也32歲。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還有一個女兒,她上輩子心心念念的女兒,當然,現在也是她的女兒了,她終於當母親了。

所以在看到越靈哭時,她才會辛酸難受,心臟一抽一抽地隱隱發疼。

病房裡母女倆抱頭痛哭,一個是兩輩子終於有了母親,一個是兩輩子終於有了女兒。孫燕在門外被她們母女倆的哭聲驚住,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先在門口等一會兒,聽聽她們母女倆說些什麼。

“好了,靈靈,彆哭了,這是怎麼了,媽媽不是把你送到外婆家去了嗎?怎麼沒等媽媽去接就回來了?”,越詩鬆開女兒,用手抹了抹她臉上的眼淚,看著她的淚水盈滿眼眶,不禁心疼地問道。

越靈本來想說什麼,但抬眼又看到媽媽手腕上纏著的厚厚繃帶,眼淚又砸了下來,哭聲問道:“媽,你這是怎麼弄的,我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才多久沒見,你就成了這個樣子?”

越詩拍拍她的後背,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擔憂道:“還說我呢,你怎麼也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我走之前不是給你外婆留了不少錢嗎?她在家裡不讓你吃飯嗎?”

說起這個,越靈便烏拉拉將越家人對她的所做所為統統說了出來,她可不會因為那是她外家就幫他們遮掩,讓媽媽趁早斷了對那家人的念想才是正經。

“你說她們要把你嫁給王隊長家那個傻兒子,來給越非凡置換一個當兵的名額?”越詩快要氣炸了,原本的越詩可能還對娘家留有一絲情誼,所以才會為避禍,將女兒送回鄉下,可她卻是將越家那幫水蛭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本就打算身體好一點就把女兒接回來,現在想來,要不是她家靈靈自己機靈跑了出來,那等她回去,她的女兒說不得已經被越家人毀了。

“她們怎麼敢?怎麼敢?賤人,一群賤人!”

越詩氣急,向來文雅克製的人忍不住曝起粗口來,正在這時,病房門吱呀地一聲被人推開,孫燕緊張地摸著褲縫,笑容尷尬地走進來。

“小妹,我……”,孫燕剛想開口說話,便被越詩掃過來的淩厲眼風震住了,一時間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剛剛越詩掃她的那一眼,她竟然忍不住想給越詩跪下,真是奇了怪了,那個軟糯溫和的小妹竟然還有這樣一麵,看來她這次真被氣瘋了,這個女兒果然是她的心頭寶。

“媽,這次是二妗子送我回來的”,越靈扯了扯越詩的衣袖,對她使眼色道。

越詩見狀倒是收起了剛才那副氣場全開的樣子,她笑著讓孫燕進來,“原來是二嫂啊,我還當是誰呢?這次多虧了你送靈靈回來”。

“應該的應該的,靈靈也是我和你二哥看著長大的,我們也心疼她,所以才瞞著媽把她帶回來”,孫燕不自在道,也不知是為什麼,她這次見了小姑子總有種膽怯的感覺,也不敢隨意開口說話,人家說一句她接一句。

兩人寒暄了幾句,越詩便遞了五塊錢和幾張糧票給孫燕,說道:“二嫂帶著靈靈一大早就從家裡出發,一路上也沒好好吃過飯,這幾塊錢和幾張糧票你拿著,到醫院門口的國營飯館吃頓好的,那家館子裡的白菜豬肉餃子不錯,二嫂你去嘗嘗味兒,吃完了給我和靈靈帶點飯上來就行。”

孫燕嘴上說著不好意思,手上卻動作麻利地將錢和票子揣進兜裡,心想著這小姑子出手果然大方,看來她兒子的工作沒準真能成呢。

“那我就下去隨便吃點兒,給你們帶些好的”,孫燕滿臉帶笑地推門出去。

越詩點頭應好,她原本就是為了將人打發出去,好跟自己女兒說會話的。

“她回來還得有一陣兒,你跟媽說說她怎麼會跟著你一起來?”越詩拉著女兒坐在床邊,細細問她。

越靈省去了一些不能說的細節,將前因後果一一告訴越詩。

“這麼說你是騙孫燕說我能給越帥找一份城裡工作,她才敢冒險把你送回城裡的?”

“是這樣的,她嫌外婆把當兵的機會留給越非凡,便想利用我在您這為越帥謀一份前程。”

“那這幾天就得把她先穩住”,越詩點點頭道,“你彆管了,媽媽來安排”。

“還有你說的,越琴帶著她女兒袁青青回過一趟家,她們走了之後你外婆才提出要把你嫁給那個傻子?”

“對,很突然,前一天還對我挺好,後麵我大姨和表姐一走,她就變了副樣子,非要把我嫁給王家。”

“那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越詩想明白了,越琴她男人這兩年在革委會混得風聲水起,一定是她們知道了王建業被舉報的事兒,覺得這下子她在城裡沒活路了,才會起意對付她女兒。

“媽?”越靈疑惑道。

“沒什麼,讓媽媽想想怎麼跟你說”,越詩搖搖頭,接著抱了抱女兒道:“媽媽之前一直什麼事都不告訴你,隻想讓你無憂無慮地長大,但現在看來這樣也不好,這世上總有些意料之外的事和惡心透頂的人,你得對這些有所警惕,有所防備才行,就像這次,你就做得很好,媽媽沒想到你會這麼機智勇敢。”

溺子如殺子,前世在宮廷中生活多年的越詩對這一點看得很清楚,當時宮裡賢妃膝下有位二公主,賢妃就這一個女兒,從小將她養得天真爛漫,外麵的汙臟事兒從不許人在女兒麵前提起,選駙馬也是斟酌了許久,才選定一戶老實本分的公侯之家。

誰知二公主嫁進那家不到三年,便鬱鬱而終。她母妃從未向她傳授過該怎樣過好後宅生活,該怎樣和公婆妯娌處好關係,該怎樣應對後宅中的明槍暗箭,二公主離了處處愛她護她的母妃,便如同折了的花朵,漸漸枯萎在深宅大院裡。

所以她要改一改越詩之前教育對待女兒的方式,該讓她知道的,得讓她知道,該提醒她防備的,也要讓她防備起來。

“對了,媽媽,你手腕怎麼了?”越靈小心地拉著越詩的小臂,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越詩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對女兒開口。

“其實媽媽跟你一樣,遇到了類似的事,媽媽為了脫身,就在手腕上劃了一刀,看著嚇人,其實不嚴重”。

這種事越詩著實不能對女兒說得太詳細,其實當初她送女兒回鄉下就是為了避禍。

對,避禍。她後嫁的這個丈夫王建業是大學老師,兩年前運動剛開始的時候被人抓進去過,但不知道他在裡麵攀扯了什麼人,第二天就被放出來了。她們一家也就安安穩穩過了兩年,現在大學雖然已經停課,但知識分子這個頭銜仍然像個□□包一樣懸在王建業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前段時間王建業得到消息,他被人舉報了,上麵的決定壓在革委會主任那裡好幾天都沒下來,他惶惶然找了各種關係,希望能跟上麵搭上話,殊不知他前兩年為了脫身,攀扯的人太多,人家這次整的就是他。

革委會主任姓趙,今年47歲,在運動中不知借著機會糟蹋過多少女人了,是個革委會上下皆知的老流氓,但隱約聽說他背後關係硬,誰也不敢豁出一家子跟他硬乾,單位裡但凡有點姿色的女人都躲著他走,已經成了家的男人也從不讓自家妻子女兒來單位。

除了個彆心思不正的女人想著攀附他,其他人如非必要,都離他遠遠的,前段時間王建業的事情報上來時,他不知道聽誰說王建業繼女是個絕色,便起了心思,遠遠地看過越靈一眼,回來就嚷著要娶越靈做續弦。

他今年47歲,越靈才15歲,他孫子都有12歲了呢!但他就是起了這樣不要臉的心思。他讓人傳話給王建業,說他的事情很好解決,隻要把繼女嫁給他就行,不然就等著住牛棚、挨□□吧。

王建業是見識過這兩年革委會□□人的架勢的。群情激奮的人群高喊著口號,叫嚷著要把一切牛鬼蛇神統統揪出來,把他們鬥臭、鬥倒、鬥垮,他們學校的老師,他昔日的同事被帶上“鬥鬼台”,揪上去又轟下來,掛牌子,抹黑臉,戴高帽,扣字紙簍,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更悲慘的是女性,那些稍有姿色的女性被鬥者除了人格上的謾罵和言語上的輕慢,還經常遭到猥褻侮辱,他不敢想像,如果他有一天落入這種境地會怎樣,不止他,還有他的兒子女兒。所以他在兩年前便出賣了自己的師長同事,苟活求存,誰知老天還是不放過他。

他在前妻去世後便做了結紮手術,一心一意守著一雙兒女過活,後來雖然看中了越詩,但即使跟一起越詩生活了七八年,他心裡最愛的還是他一雙兒女,越詩心裡最看重的也是她的女兒越靈。

越靈的繼兄王兆衍今年18歲,繼姐王靜雯16歲,自越靈跟著媽媽越詩來到王家後,王兆衍對她們母女倆不聞不問,直到近兩年態度才有所緩和,而王靜雯卻是一直處心積慮刁難越靈和她媽媽。

繼父王建業遇事總是不痛不癢地說上自己女兒兩句,便好言跟越靈說不要跟姐姐一般計較,越靈小小年紀便體會到了寄人籬下的不易,好在她媽媽很愛她,時時處處為她著想,在她受委屈時時常繼父爭執起來,但她不想讓媽媽為難,在家裡總是躲著王靜雯走。

今年年初的時候,因為王靜雯喜歡的男生給越靈遞了情書,讓王靜雯看見了,她更是大鬨了一場,還扇了越靈一巴掌,家裡當時隻有越靈和王家兄妹在,越靈吃了虧也沒處說,但那天不知怎麼的,王兆衍看見越靈捂著臉哭,便上去給了王靜雯一巴掌,王靜雯當時哭鬨著將王兆衍的臉都撓花了,等王建業回來又是大鬨了一場。

這件事之後,兩人的關係更是勢如水火。王建業更是給了越靈好長時間的冷臉,越詩性格雖然軟綿,但遇上女兒的事卻是寸步不讓,兩人冷戰了將近一個月,直到前段時間,王建業才一反常態,對越靈關懷備至起來。

越詩為此還高興了幾天,直到她有一天無意中聽到王建業和另一個陌生男人的對話,才知道他為了保住自己一家的安穩生活,竟然準備犧牲她的女兒,將她15歲的女兒嫁給一個47歲的人渣敗類。

越靈在家的時候,他對越靈就像逗貓撩狗一樣,開心了給點好臉色,不開心了吊著一張長臉,王靜雯更是時常欺負她女兒,現在遇上事了,反而要把她的女兒拿出去做交易,換取他們父子三人的安穩生活,王建業自己做的孽,憑什麼要她女兒來付出代價。

於是她回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第二天在王建業出去後,便把越靈送回了老家,隻給他留了一張字條,說她要帶越靈回去看看娘家媽。

為了讓女兒在越家生活得自在些,她給她媽留了不少錢,也給女兒手裡留了不少錢,這才回到城裡。王建業可能已經猜到她知道了些什麼,但人已經送回去了,他自從被舉報後,輕易不能離開城裡,所以也不能怎麼樣,但後來不知怎麼的,這個畜生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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