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1 / 2)

“你跟我說什麼?你要去運城農場?你瘋了吧你,我給你在城裡找好的工作你辭了,偏偏要去邊境的勞改農場受罪,你這是圖什麼?啊?”袁二龍怒不可遏,他剛下班回家,以往聰明穩重的閨女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出。

運城農場是什麼地方,那鬼地方連他這種少見寡聞的人都聽過幾嘴,前年他認識的一個人被下放到那裡,不到兩年人就沒了,那是吃人的地方!

“爸,我沒法跟你解釋清楚,但運城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已經把誌願書交上去了,過不了幾天就該出發了”,袁青青坐在沙發上,神色平靜,與袁二龍的樣子截然相反。

袁二龍氣得在客廳走來走去,“閨女,怎麼就跟我解釋不清楚了呢?你要去好歹得跟我說明白原因吧,不然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你知道運城農場是個什麼情況嗎你就敢去?”

袁青青歎了口氣:“爸,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我也想明白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也是沒辦法,誰知道王家會被下放到運城去,按她原本的設想,是通過趙方,把王家三口安排到省內的勞改農場,誰知道趙方出事了呢。

再說運城,她專門去圖書館查了資料,那裡正好在邊境線上,瀕臨戈壁,農場裡以沙土為主,地下水50%含堿,天氣酷暑嚴寒,降雨極少,晝夜溫差懸殊,一年到頭風沙天氣占了一半,生存條件很是惡劣。

但再惡劣也得去,不然怎麼陪王兆衍同甘共苦,怎麼在他落難時刷好感度。再說她不是去那邊改造的,自然不用像農場裡的勞改犯那麼辛苦,她是給王家送溫暖的,她得抓住機會,讓王兆衍早點愛上她,對她死心塌地。

袁二龍口水都說乾了,還是沒能勸服執拗的女兒,越琴也是又哭又鬨,但袁青青始終不為所動,她總不能告訴爸媽王兆衍將來會有大出息,她隻不過提前投資而已。

袁青青前往運城的事成了定局,如她所想,王家三口在運城農場的日子的確不好過。

運城農場超強度的體力勞動讓素來身體健壯的王建業倒下了。但人一倒下,不勞動,就沒有飯吃,至於找醫生看病,那更是不可能,整個運城農場□□千人,每天都有倒下的。病倒了,如果自己能扛過去,那自然皆大歡喜,如果扛不下去,那就隻能怪你自己命薄。

在這些出身行伍的管教乾部眼裡,能來農場改造的就是壞分子,不管你曾經是教授、工程師、乾部、大學生,隻要來了這裡,就一律是需要被管教的勞改分子。

這些勞改分子本就是來改造的,生了病還得為他們勞心勞力找醫生,怎麼可能!

王靜雯一來就被分到農場的食堂打雜,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乾活,她本來被嬌生慣養十幾年的小姐脾氣,在這裡不到幾天就被磨平了。

這裡沒有人幫她,她爸和她哥比她還不如,她好歹在食堂還能混個半飽,每天活乾完還能睡個囫圇覺,可那些在外麵挖溝的男人,每天白天乾一天活,三餐就是摻著菜葉子的麵糊糊和拳頭大的苞穀麵窩頭,連三分飽都混不了,晚上回來還得接受農場裡的思想教育,天不亮就得冒著風沙出去乾活,簡直比舊社會的長工還不如。

這幾天王建業倒下了,王兆衍每天將自己的飯省下來給他吃,自己餓著肚子勉力乾活,他看著自己父親消瘦憔悴的臉,一股從未有過的怨氣升騰起來,如果再這麼下去,他們父子倆怕是活著走不出這裡。

就在王兆衍心境生變的時候,袁青青正好像個救世主一樣出現在運城農場門口。

運城王家三口日子不好過,留在蘇北省的陳婆子照樣不好過,六十幾歲的人了,被公社分去清理糞坑和糞車,她每天拿著大糞勺,趕著驢車,挨個掏室外的公共廁所,每天一身屎尿味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隔三差五還得掛著牌子在公社挨□□。

她本來寄希望於自己的兒女能救救她,但老二跟她劃清了關係,老大一次也沒來看過她,孫輩的更是沒人管過她,就連寄予厚望的女兒也主動跟她劃清界限。

所以沒過幾天,她心氣就滅了,頭發也白了大半,她在心裡狠狠咒罵著越詩,這個她表妹生下的小雜種,她能有今天,都是拜這個賤人所賜。

跟陳婆子和王家的悲慘境遇截然不同,越靈和越詩的下鄉生活倒是越來越好。

臨近十月,秋雨飄飄灑灑地連下了兩天,早上開門,初秋的清寒迎麵襲來,越靈渾身凍得一激靈,趕緊回屋換了一身厚實的衣服。

才下過兩天雨,早上天氣雖然放晴了,但地裡濕粘,暫且還不能下地乾活,於是趁著得閒,村裡不少人準備今天上山去撿地軟和蘑菇,順便還能割點山韭菜回來包餃子吃。

越靈在屋裡換了一身駝色的工裝兩件套,上身是個類似小西裝的短外套,下身是收腰的長褲,版型細節很有設計感和複古感,但穿在身上並不顯得很突兀,因為打眼看去,這一身跟工廠裡工人穿的工服倒挺像,隻是在設計上略有不同而已。

換好衣服,越靈將頭發分成兩股,編成鬆散的麻花辮,然後把發根處扯蓬鬆,照照鏡子,一個氣質慵懶甜美的女孩映入眼簾,越靈滿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拿油紙包了一些小點心就準備出門。

“媽,我走了啊”背好背簍,越靈掀開診室門簾,衝裡麵正在忙碌的越詩揮手再見。

越詩正在診台上炮製中藥,聞言抬頭衝女兒叮囑道:“在山上慢點走,跟著人家一起,彆落單,媽媽說的那些藥,你在山外圍看看就行了,可彆進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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