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自由活動時間, 葉芽得到老師許可之後，便握著那張皺巴巴的名片找了處角落蹲下，用電話手表忐忑撥通上麵的號碼。
王宏儒很快接聽, 喂了兩聲。
葉芽突然靦腆，對著天才小手表半天沒吭聲。
“打錯了嗎？”王宏儒很是疑惑。
眼看對方要掛斷, 葉芽急忙說話：“叔叔好……”她的小奶音很甜，像是傾注了蜜糖，讓聽的人心尖都跟著化開。
王宏儒對葉芽的聲音有印象, 在腦海中簡單搜尋了下記憶便想起了她, 清楚叫出名字：“你是葉芽對嗎？”
葉芽嗯了聲，小手不安分的揪扯著手表鏈子，慢慢吞吞說：“我、我想賺錢養哥哥。”
“啊？”
葉芽靦腆低語：“哥哥病啦, 要吃藥。”
王宏儒領會：“你是說你同意當我們童心之家的模特？”
模特？
葉芽思考了下模特的意思，說：“是的！”
“那你家長同意嗎？”王宏儒細問。
葉芽小腦袋一歪：“家長是家裡麵最大的人嗎？”
“啊……也可以這麼說。”
“那同意啦！”葉芽肩負重任，深深吸氣挺起胸膛，奶音有力，“同意！”
她就是家裡最大的人，她要賺錢養哥哥，還要給阿弟把債務還掉。
葉芽突然感覺身上沉重許多, 小心翼翼問：“叔叔，那你同意嗎？”
王宏儒笑了笑：“我當然同意。”葉芽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實在少見, 簽下一定會為公司創下利益，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周六的時候你讓監護人帶你來名片上的地址，我們會和你的監護人談合同事宜，談定後你就可以賺錢給哥哥看病了。”
他還有事, 說完就掛斷電話，剩葉芽對著手表屏幕恍惚沉默。
監護人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家長同意就行？
“芽芽，要來玩過家家麼？我可以讓你扮演我的女兒。”夏晴抱著娃娃過來，熱情邀約。
葉芽哪還有什麼過家家的欲望，蔫蔫搖搖頭，一把拉住夏晴袖子，眼裡閃爍著求知的光芒，“夏晴姐姐，你知道監護人是什麼意思嗎？”
夏晴在她身旁蹲下，“爸爸媽媽就是監護人呀。”
葉芽情緒低沉：“可是芽芽沒有爸爸媽媽……”
小姑娘表情落寞，一瞬間夏晴忘記眨眼，伸手拍拍她的腦袋：“沒關係沒關係，芽芽還有姐姐，不行的話我可以把我的爸爸媽媽讓給你。”她抱過去，“芽芽不難過。”
姐姐的安慰令葉芽好受許多，很快從低落中走出，把要養哥哥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夏晴說了一遍。夏晴聽後沉思許久，擰著秀氣的兩條眉幫葉芽動腦筋，幾分鐘後靈機一動，注意來了。
“你可以先回家問問葉叔叔，他要是不願意，那麼你就去我家住，我可以讓叔叔當你的監護人。”
為了讓夏晴早日融入圈子，舒美辰有時候會帶著夏晴參加各種宴會，若有好的資源也會讓夏嶼幫忙拿下。
葉芽一合計覺得這主意極好，道謝後靜等待下課時間。
葉家敗落，葉芽基本告彆家車接送，乖乖巧巧和沈然坐上回家的幼兒園校車。這個時候沈晝他們還沒放學，葉霖川似乎也不在家，沈然敲半天門沒人開後，從書包翻找出鑰匙，開門進入。
客廳靜謐，空蕩無人。
餐桌上給葉霖川留的早餐紋絲未動，早上未來得及刷的盤子堆積在水池，他們每個房間都找了一遍，確定葉霖川並不在家裡，估計打早就走了。
沈然放下書包，把桌上狼藉全部收拾下去，搬了把小凳子去廚房，踩著凳子熟絡地清洗著碗筷。葉芽見此，急忙拿起小抹布擦桌子，兩人合力工作，沒一會兒就把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
時針指向六點，沈然趴在桌上算數，葉芽坐在他旁邊安靜上網課，最後一節數學課結束時，門哢嚓聲響起，兩人齊齊看去。
門口葉霖川西裝筆直，緘默無聲地換著拖鞋。
“叔叔你回來啦。”
葉霖川抬眼，嗯了聲。
沈然順勢問：“叔叔你去哪裡了？”
“處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沈然很實誠：“可你不是沒工作了。”
葉霖川並沒有生氣，他今天跑了幾家公司，想要說服對方先撤訴，其中有兩家深交的公司同意撤訴，還有幾家公司與銀行拒絕見他，這也是意想中的結果，他並不沮喪，對如今的葉霖川來說，隻要有人撤訴那就是好消息。
“阿弟！”
“彆叫我阿弟，沒大沒小。”葉霖川皺眉，語氣又冷幾分。
葉芽像沒聽見他說什麼一樣，蹦蹦跳跳在他腳邊繞來繞去：“你現在是不是沒有錢啦？”
葉霖川挑眉，垂眸俯視：“想要零花錢？”
“要是我去賺錢，你會同意嗎？”
她雙手背後，很認真詢問。
葉霖川淡淡反問：“你賺錢？”他不屑嗤笑，“你用什麼賺錢？用你bulingbuling的大眼睛？”
葉芽bulingbuling大眼睛bulingbuling閃了下。
“那……你不同意？”她聲音小了許多。
葉霖川扯下西裝領帶，沉默轉身，態度全都寫在背影上。
夏晴姐姐說沒有監護人簽字是不可以拍照片賺錢的，現在阿弟不同意，哥哥還沒有成年，看來看去身邊一個指望的人都沒有。
她因為這件事情緒極為失落，兩位哥哥回來都沒有表現的非常開心。
晚餐後，一家人圍在電視機前看著《超級飛俠》，除了電視機響動的聲音外，誰都沒說話，氣氛竟透露出幾分溫馨。
“子煜在學校還習慣嗎？”葉清河突然問道。
葉子煜瞥了眼旁邊的父親，點點頭，靦腆笑笑：“我交到朋友啦！”他狀態很好，往日聚攏在眉宇間的鬱結隱約散去。
葉清河很欣慰，順著問：“是女孩子嗎？”
葉子煜臉蛋爆紅，盯著電視一個字不說。
看樣子是了。
葉清河笑著揉揉他的臉。
忽然，突兀的門鈴打破溫馨，就近的沈晝自覺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陌生的女性，身材高挑，紅唇白膚，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貌美動人，極有韻味。
沈晝確定不認識這個女人，愣了愣後問：“您是？”
“芽芽！”
沒等女人回答，一道嬌小的影子從她身後鑽出，張開雙臂和葉芽撲了滿懷。
葉芽沒想到會在家裡看到夏晴，神色一恍，反應過來後笑著回抱過去：“晴晴姐姐！”
“芽芽――！！”大聲。
“晴晴姐姐！！”超大聲。
兩個小朋友明明是剛從幼兒園分彆沒多久，卻像多年未見剛剛重逢，興奮地又蹦又跳，又吵又叫。被兩道聲音夾擊的人不好受，舒美辰上前揪過叫嚷不聽的女兒，一把堵住她的嘴。
舒美辰難為情看著葉霖川：“不好意思，這孩子有點吵。”
何止是吵，簡直就是喇叭精下凡。
他不想因這小事計較，強壓下不快：“夏太太特意帶夏晴來玩嗎？”
舒美辰不好意思笑了下，她所住的地方與這裡有些遠，自然不會因為這事大老遠過來。望著麵容冷峻的葉霖川，舒美辰輕咳聲，“方便坐下說麼。”
葉清河倏然起身讓開位置：“夏阿姨可以坐在這裡。”
她點頭坐下。
葉清河看出來她可能是找葉霖川的，帶著弟弟默默去餐廳玩。
“貿然前來，希望沒有打擾到葉先生。”
葉霖川長腿交疊，雙手交叉平放在膝上，雖然現在沒有了可驕傲的資本，說起來話卻和以前一樣不客氣：“已經打擾了，客氣話就免了。”
舒美辰麵目尷尬，定定神道：“我聽說了葉先生的事，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一些情況，這次過來是為了葉芽。”
葉霖川眉頭皺起，身後做作業的幾個兄弟齊齊扭頭看來。
舒美辰環視一圈他們現在所生活的環境，這套房子二百平米，對普通人生活是足夠的，問題就是他們現在共有六口人，這六口人裡除了葉霖川都是小孩子，葉霖川堂堂一個老總怎麼可能會照顧這麼多小孩，何況這裡麵還有一個三歲出頭的葉芽。
“直話說吧，我想暫時把芽芽接到我那邊住。”
話音落下，滿室沉默。
葉霖川眼神冰冷，安靜地沒有表態，身後幾個孩子眼神張望，也都沒說話。
冗長的沉默再次讓舒美辰陷入尷尬，輕咳聲繼續說；“今天晴晴回來特意說想接妹妹過來住……”
“所以為了陪你女兒，就要把她接過去？”葉霖川平靜地語氣下莫名含了幾分嘲諷。
舒美辰一怔，急忙否認：“當然不是，我還有其他考慮，不然也不會冒失過來。畢竟……”她頓了下，“芽芽是葉總的女兒。”
舒美辰從上一次就看出來葉霖川和葉芽不怎麼親，相反的還有一些敵意，現在葉氏變故，葉霖川革職，名下資產全部凍結，她深思熟慮一番，最終找來。舒美辰也知道舉動過於唐突，但這麼做也有自己的道理。
“葉總您看，現在你們一共六個人住在這裡，男孩子倒是好說，不用避諱。可芽芽再小也是女孩子，睡覺吃飯您可以照顧一下，但洗澡洗頭呢？”
葉霖川又是一皺。
仔細想來搬過來的這幾天來，葉芽好像的確沒有洗過澡……
他不禁看過去。
小朋友坐在地上和夏晴分享玩具，頭發又蓬又鬆，亂糟糟包裹著小臉，身上衣服也很久沒洗了，皺巴巴不說，袖口還帶著一團汙漬，估計是吃飯時蹭臟的。
――沒了保姆照顧，再漂亮的小姑娘都成了小臟猴。
葉霖川又看向小兒子，一樣的邋裡邋遢。緊接著又掃向自己，人字拖大褲衩，傳統的中年男人打扮。
葉霖川呼吸一窒，急忙收斂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