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方劍平和楊解放聊到張小芳的時候,方劍平就想好老兩口要是不問他就不說。要是問他就挑著說。
方劍平道:“小芳的情況有點特彆。”
他奶奶順著他的話問:“怎麼特彆?”問出口,福至心靈,又驚又喜又不敢信,“她她有了?”
“有什麼?”方劍平不禁問。
方爺爺忍不住產生懷疑,這麼笨還是他小孫子嗎。
方奶奶好笑:“當然是有你的孩子。”
方劍平頓時哭笑不得,“她自己還是個孩子。”
他奶奶臉上的笑容凝固,心裡咯噔一下,試探著問:“她還未成年?”問出口聲音都輕了許多。
“不——”方劍平停頓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小芳的真實情況他原本沒打算說。可是看到爺爺奶奶的頭發全白了,方劍平不忍欺騙。
他又怕兩位老人無法接受。
方劍平沉吟片刻,決定一點點說:“怎麼說呢。她雖然身體年齡十九,心智頂多十歲。不過也不全是。”
兩位老人被他說糊塗了,心智不全就不全,怎麼又不全是。
如果說以前的小芳,爺爺奶奶肯定會對他未來生活充滿了擔憂。他對天發誓保證恐怕也會被當成報喜不報憂。
方劍平:“我剛到張莊的時候就聽人說,村支書的閨女是個傻子。”
兩位老人的臉色驟變。
注意到方劍平麵帶微笑,仿佛不以為意,決定耐心聽下去。
方劍平:“她乾活很厲害,除草收紅薯中玉米我都不如她。她也知道衣服好不好看,飯菜好不好吃。如果說她傻她也能聽懂。含沙射影拐彎抹角她以前聽不懂。”
這話的意思現在能聽懂。
兩位老人懸著的心落到一半。
方劍平:“她八歲以前跟同齡人沒兩樣。八歲後言行舉止還跟小孩一樣,就被當成心眼不全。等到十八歲還跟個孩子一樣,就被當成傻子。村支書和他妻子年齡大了,農村活重又繁忙,難免忽略她。
“她身體沒病,村支書覺得腦袋有病到城裡也查不出來,就沒想過帶他去市裡省城,甚至咱們這兒。也是她一根筋,彆人說點好聽的她就信。所以就信了劉季新的說辭,把我弄她家去。”
方爺爺總覺得跟聽故事一樣,“劍平,說清楚,什麼叫弄她家去。你又不是小貓小狗抱著就走。”
方劍平的心漏了一拍,雖然不是抱著也差不多了。
“可能因為抽走了她一部分心智,就在某些方麵給她補回來了。”
他奶奶聽明白一件事,小孫子這樣說隻是怕他們誤會張小芳,他在維護他那位假妻子。
“劍平,爺爺奶奶相信你,想說什麼可以直接說,不用這麼藏著掖著。”方奶奶開口說。
方劍平不由得感到心虛,不自在地乾咳一聲:“她力氣很大,扛一麻袋糧食都不帶大喘氣。”
老兩口恍然大悟,齊聲問:“把你扛去她家?”
方劍平的臉刷一下紅了。
他奶奶不禁搖頭,虧得她還以為他怕他們多心,鬨了半天他因為不如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姑娘而不好意思。
這事鬨的喲。
方奶奶又有新的疑問:“你沒想過回去,或者喊人?”
方爺爺也想不通。
方劍平又忍不住咳嗽一聲。
方爺爺明白了,“她把你綁起來,還把你的嘴堵住了?”
方劍平不由得想起張廣華。
隨即連忙搖頭,不能想下去,再繼續想人會變成豬,“她那時候還沒那麼聰明。劉季新讓她敲暈我,她不懂就,就照做了。”
方奶奶忙問:“沒傷著哪兒吧?”
“你呀。傷著他能在這兒。”方爺爺不禁看老伴,“真是關心則亂。”
方奶奶放鬆地笑了,“所以你就在她家呆一夜?”
方劍平想想該怎麼說才能讓他爺爺奶奶相信,小芳真是劉季新攛掇的。
“也幸虧在她家呆一夜。”方劍平隨即把劉季新算計段伊然,然後又攛掇段伊然去公安局報案這事詳詳細細說一遍。
先前怕兩位老人擔心,方劍平沒敢在信中提這事。
隨著他說完,不出方劍平所料,兩位老人沒心思管小芳傻不傻。可是都嚇得神色大變,險些暈過去。
方劍平忙把椅子搬到兩人對麵,安撫地說道:“爺爺,奶奶,都過去了。”頓了頓,“其實就算我中途回去公安局也能查清楚。”
方爺爺不禁問:“如果真像劉季新以為的那樣那個小地方的公安見識少查不出來呢?”
“這不是沒有如果嗎。再說了,我沒做過還能硬賴我身上?”
方奶奶搖頭,“如果那個段伊然翻供說就是你呢?”
這點方劍平有想過,“她身上沒傷痕,證據不足。她要是真咬定是我,我就說是你情我願。大不了娶她。”
方爺爺的呼吸停下來,緩口氣,就忍不住說:“你當結婚是過家家?”
“那不然呢?”方劍平問。
方爺爺被問住,他做夢也沒想到裡麵還藏著這麼大的事,哪知道怎麼辦啊。
方奶奶無奈地歎氣:“你這孩子心真大。經常給我和你爺爺來信還能忍住一個字不說。”
“因為我先打一遍草稿,檢查一遍確定沒問題才重新抄一份寄給你們啊。”
方奶奶服了,“我看啊,你這點小聰明全用到我和你爺爺身上了。”
“怎麼會呢。”方劍平笑道,“先不說這事了。”
方爺爺提醒他:“還沒說完。”
“還有?”
方奶奶懂老伴,“那個劉季新和段伊然公安怎麼判的?”
“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提我的名字還能怎麼判。隻能當他們報假警。”
方奶奶不禁問:“關幾天?”
方劍平點頭。
老兩口同時皺眉,怎麼能這麼辦。
方爺爺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們還在知青點?”
方奶奶不由得身體前傾,這樣能聽得更清楚。
“在是在,不過小芳的父親是村支書,他們怕小芳的父親,所以我跟小芳結婚後,他倆見著我恨不得繞道走。”
方奶奶放鬆下來,身體靠在椅背上。
方爺爺不禁長歎一口氣,仿佛要把這些天的擔憂全吐出來。
“爺爺,過去了。叔說一有回城的名額就讓他倆回來。”
方奶奶讚同:“應該讓他倆趕緊回來。天天跟這樣的人在一塊晚上都睡不好。小芳她父親不錯。”想起小芳的情況,“剛剛說小芳以前沒那麼聰明,又說以前聽不懂含沙射影的話。你的意思她經過劉季新那事吃一塹長一智了?”
方劍平微微搖頭:“不是。我現在不是小學老師嗎?”
這事方劍平寫信告訴過兩位老人,包括他即將轉正。於是就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方劍平:“我上個月轉正了。”
兩位老人齊呼:“這麼快?”
“孫組長的嶽父是教育部門的。對了,那個孫組長以前是軍人,還是小芳她父親手下的兵,他幫我們找他嶽父落實的。”
方爺爺不禁說:“我就說年年都有知青下鄉,也有不少高中生,怎麼就你能當老師,還能轉正。原來如此。”
老兩口一直以為方劍平說轉正不過是學校給他畫大餅。每次給方劍平回信,都想提醒他就算不能轉正也彆跟人家鬨,畢竟在人家地盤上。
方劍平高中沒畢業,也沒個技術,就算回到城裡也隻能當普通工人。
普通工人辛苦,還沒有寒暑假,工資也不見得比老師多多少。
思及此,方爺爺替孫子高興,不由得露出笑臉,“不錯。好好乾。”
“我知道。”方劍平覺得現在可以說小芳的情況了,“我們說回小芳吧。小芳孩子心性,叔和嬸怕彆人又算計她,就讓我照顧她。我帶她一起上課。她以前就上過一學期。可能大了心智長一點,二年級第一學期沒上幾天,期末考試考了雙百分。”
方爺爺是醫生,知道心智不全的人什麼樣:“你這樣說那孩子的腦袋沒問題啊。”
“我也覺得沒問題。”方劍平看向他奶奶,“是不是你們常說的高智低能?”
方奶奶搖頭:“不一樣。她應該屬於開竅晚。最近呢?”
“這次期末考試也是雙百分。不過,我偶爾會教她背詩。回來之前我考過她,去年年底教的還沒忘。我粗粗算一下,能背三四十首。”
方奶奶道:“那這孩子不傻。應該是發育晚,她父母沒重視,把她當傻孩子養,所以這些年一直沒長進。”
“那你們說過兩年她能跟正常人一樣嗎?”方劍平雖然有信心,可隻有他和小芳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