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蘭就想跟她們吐糟娘家人。於是讓小芳把羊拴自家門口樹上。誰知一扭頭看到打北麵來倆人,一男一女近五十歲。
由於這倆人高素蘭太熟太熟,沒容人走近她就認出來人就是她親妹妹和妹夫。
高素蘭隻覺眼前一黑,恨不得暈過去。
謝蘭瞧她神色不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罵娘。
常來打秋風的親戚一年總會來一兩次。謝蘭這種跟高素蘭當了幾十年妯娌的人想不認識她娘家人都難。
來富家跟小芳家較近,也時常能見到朝小芳家去的親戚。來富的媳婦認出兩人頓時忍不住說:“真不禁念叨。小芳她娘,咋辦?”
王秋香不禁說:“這種天瓜果蔬菜都可以吃,也不一定是來借糧。”
謝蘭轉向她,“你以為這樣說回頭你娘家人過來就不找你借糧食了?”
王秋香確實做著這種夢。
小芳衝她娘伸手。
高素蘭沒懂。
小芳奪走拴羊的繩子快速把羊拽屋裡去。
高素蘭不禁說:“拴外麵。剛吃飽彆拉的尿的到處都是。”
“不用你管!”小芳佯裝很生氣地回她一句。
以前的小芳時常吼她爹娘。高素蘭習慣了就裝沒聽見,繼續說:“回頭你打掃。”
回答她的是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謝蘭道:“這下不用擔心了,人進不去。”
高素蘭苦笑:“中午要是不走呢?”
來富家的看一下日頭,天快晌午了,這個時候過來還上哪兒走啊。
王秋香見狀也抬頭看一下,太陽快到頭頂,“大嫂,你這個妹妹離得遠不遠?”
來富家的道:“不遠也沒有大中午把人攆回去的道理。”
王秋香:“你中午彆開火了。”
“小芳和你大哥呢?”高素蘭問。
王秋香道:“院裡的黃瓜番茄香瓜隨便弄點墊吧墊吧就行了。”
高素蘭苦笑:“你說的簡單。”
“我的老天爺!”謝蘭不禁驚呼一聲。
高素蘭順嘴問:“又咋了?”順著的視線看去,心一下到嗓子眼——傻閨女又爬到牆上,“快下來!”
小芳點點頭,作勢要下來。
高素蘭慌忙跑過去:“我讓你從裡麵下來。又是踩著梯子上來的?”
小芳點頭。
高素蘭朝她腿上打:“從那邊下去。”
“你接著。”
高素蘭習慣性伸出手,“啥東西?”接過來一看,一包黃瓜番茄香瓜,還有一把刀,“拿刀乾什麼?”
“切瓜啊。”小芳的雙手空出來,轉身扒著牆壁,雙腳碰到地麵。
高素蘭正想吼她,一看很穩,又把話咽回去,“好好的門不走翻牆,你就皮吧。劍平回來我就告訴他。”
“告訴他有什麼用。他又不敢打我,也不敢罵我。”小芳撥開纏到脖子上的辮子,“娘,我頭發好長,給我剪掉吧。”
她這麼皮的性子留著一頭短發,那頭發得亂成雞窩。
高素蘭不想有個整天頂著雞窩頭的閨女,“就這樣。”隨即哄她,“姑娘家留長頭發好看。給你的東西。”
小芳瞥她一眼,又忽悠她,“你拿——咦,來了!”
高素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她妹妹和妹夫從西邊田邊的小路上拐過來。
不管遠近既然來了就是客人。
不能讓人以為張莊的人不懂事,所以謝蘭心中不喜依然笑臉相迎,“她姨,來了?”
高二妹笑著點頭,“做活呢?”
謝蘭“嗯”一聲,問道:“咋這時候來了?家裡都忙完了?”
“忙完了,過來看看我姐。快半年沒見了,怪想得慌。”高二妹說著就轉向她姐,看到小芳就笑著問,“芳,還認識姨不?”
以前的小芳彆人數落她,她隻會像鸚鵡學舌一樣還給人家。再不濟就是用拳頭威脅。今年的小芳的性格雖然還是那麼直,淨瞎說大實話,可腦袋知道轉彎,還知道利用自己的優勢——力氣。
謝蘭等人很好奇她除了會綁人和瞎說實話噎人還會乾嗎——以後也好避開。所以都不由得豎起耳朵等著。
小芳搖了搖頭:“不認識。你誰呀?”
王秋香又差點紮著手。這次不是嚇的,而是想笑沒拿住針。
高二妹噎住,臉色變得有點難看,這個傻丫頭怎麼更傻了。
謝蘭倍感意外,傻丫頭居然知道裝傻。看來以後不能招惹她。
“我是你姨。現在知道了?”
小芳眨了眨眼睛,歪著腦袋好奇地問:“姨是乾嘛的?”轉向她娘,“可以吃嗎?”從她那包東西裡抽一個番茄,咬一口,“有番茄好吃嗎?”
高素蘭欲言又止,很想拆穿閨女。可是一想到妹妹但凡過來不是借糧就是借錢,就不想幫她。
“你能傻多大啊。姨是你娘我的妹妹。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高素蘭瞪她,你給我差不多得了。
小芳裝沒看見,對高二妹說:“我知道啦。”
高二妹擠出一絲笑,轉向身側的男人:“這是你姨父。”
“姨父。吃番茄嗎?”小芳往前去兩步。
男人意外:“小芳越來越懂事了。”
小芳點頭:“我最懂事。”等著對方拿個黃瓜,然後又轉向她姨。
天氣炎熱,尤其田地那邊沒有高大的樹木——以免遮住太陽影響莊稼生長。以至於高二妹快熱出油了。
高二妹見她那包吃的裡麵有細長青色的瓜,立即拿個瓜。
這種外皮青裡麵淡黃且軟的瓜小芳以前吃過,她爺爺奶奶常種。可五十年後的土壤空氣都沒法跟現在比,所以瓜也沒此時的好吃。
小芳很喜歡,有老家的味道也有新家的味道。見高二妹哢擦咬一大口,小芳心裡有一丟丟不高興。
小不忍則亂大謀。
小芳轉向她娘,“你吃啥?”
她娘拿一個圓形的青皮瓜就想掰兩半,可她手勁沒小芳大。此時明白閨女乾嘛把刀拿出來。
“刀給我。”
小芳道:“去樹下。”
高素蘭跟上去。
高二妹夫妻倆也跟過去。
小芳坐下就把她的布鋪在地上,跟野餐似的。
布全部打開,高素蘭才看到裡麵不光有自家地裡種的,還有樹上長的桃子。
小芳她四爺家有一棵七月仙桃樹。每年都接很多,成熟的時候一次可以摘上一桶。兩個兒媳婦家送一點,自家留一點,剩下的就給小芳送過來。
高素蘭問:“洗了沒?”
“我又不傻。”小芳假裝生氣地瞪她一眼。
所有人都想笑——傻丫頭天天把自己精掛在嘴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
小芳遞給她姨兩個。
高二妹道:“你吃吧。”
小芳很是詫異,“一個瓜就吃飽啦?你飯量真小。”
高二妹糊塗了,這話什麼意思啊。
王秋香跟她住得近,就算不打交道也能聽見她說話。對她的套路多多少少了解點。聽到這話瞬間明白啥丫頭剛剛有門不走乾嘛翻牆。
如果她沒猜測,那緊閉的大門從裡麵鎖上了。
這丫頭當真不留人吃飯。
這主意好像還是她提醒的小芳。
為了確定這點,王秋香問:“小芳,中午不做飯了?”
小芳點頭:“熱死個人了,我才不要吃飯。”說著又給她娘一半黃瓜,像糊弄小孩似的說:“吃吧。”
高素蘭下意識接過去。
小芳怕她娘沒懂:“吃飽了沒?沒有再給你一個番茄。”
高二妹明白了,險些被瓜嗆著,不敢置信地問:“姐,你們中午不做飯?”
小芳指著地上的瓜,還有一個圓的青瓜,兩個黃瓜和兩個番茄,“這就是啊。”
高二妹連忙把嘴巴的瓜咽回去,不禁說:“這些哪能吃飽。”
“可是你不是說夠了嗎?”小芳很是奇怪地看了看她手裡的瓜,猶豫片刻,又給她一根大黃瓜,“這些夠嗎?”不待她姨父開口,給他一個黃瓜和一個番茄,“夠了吧?”睜大眼睛看著他,就差沒明說,不夠你就是大飯桶。
謝蘭等人是怎麼也沒想到還能這麼乾。
瞧著高二妹和她丈夫麵麵相覷,十分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的樣子,她們就越發想笑——難怪人常說亂拳打死老師傅。
高二妹很想把黃瓜扔地上,可是當著外人的麵她不好意思:“姐,這東西哪能頂飽。”
高素蘭知道妹妹啥意思。
多年前妹妹第一次來打秋風,高素蘭不知道,還把自家的雞殺了。結果十斤白麵就如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無回。
那次之後高素蘭雖然不再殺雞買肉,可她臉皮薄,妹妹每次過來都能達到目的。
再後來高素蘭學會拒絕,可妹妹又換了招數,哭個沒完——高素蘭又一次沒守住。
實在沒辦法,張支書就當壞人,出麵拒絕的同時把自家白麵全鎖起來。
先前方劍平回家探親,張支書去他臥室拿東西,不是因為那些兩包東西珍貴,而是張支書臥室裡有個大櫃子,短時間之內吃不完的米麵等物都放在裡麵。
小麥、黃豆這些糧食也在堂屋,不過是東邊那間,常年鎖著門,鑰匙他隨身攜帶。
即便如此,高二妹還是能弄到東西——廚房裡的米麵。雖然不多加一塊也有十來斤,足夠一家人吃好幾天。如果跟人換雜麵,能吃小半個月。偷偷拿去農場賣給城裡人,也能賣幾塊錢。
他們此番過來就拎一個自家院裡種的西瓜。
這種西瓜拿去收購站頂多頂多一毛錢。到小芳家走一趟就有可能換兩塊,多合算啊。
高素蘭裝作沒聽懂,直言道:“最近天太熱,我們都沒胃口,中午都是這樣吃。”
高二妹想到這個答案,有時候太累太熱她也不想吃飯,隻想吃冰棒。她還想到另一點,最近沒胃口說明沒怎麼做飯,那打下來的白麵應該還在。
“也是。我也沒啥胃口。”高二妹往周圍看一下,道:“這邊一點風沒有,姐,咱進屋吧。屋裡陰涼。”
謝蘭等人本該回家做飯了。可這場戲還沒結束,一個個看似忙著做活,其實手上的動作比之前慢一半,因為一心二用,眼睛時不時瞄小芳,恐怕錯過。
小芳搖頭:“屋裡熱,這裡涼快。”
高二妹當然知道屋裡熱,她不過故意這樣說,“那我去拿個板凳。”
忒不見外的往屋裡去。
她姨父立即說:“我跟一塊去。大姐,廚房裡有水吧?我舀點水喝。”
農家人走親串友沒那麼講究,比如好煙好酒招待著。夏天熱,很多人都選擇喝涼水。不常往來的親戚登門才會倒上一碗白開水。
高素蘭到她娘家渴了也是自己去廚房缸裡找水。聽聞這話不意外,可看到他們快走到門口,高素蘭想起她廚房的東西,正想說,“你們歇著,我去拿板凳倒水。”兩人的手碰到門。
高素蘭的呼吸停下來,不敢看可她卻忘了閉上眼睛,結果看到門沒開。
這是怎麼回事?
高素蘭納悶。
高二妹轉過身來問:“大姐,你家門壞了?”
“沒有啊。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高素蘭下意識說。
高二妹問:“你乾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