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革命結束(2 / 2)

張支書也懷疑自己眼花了,“瞳瞳,你吭哧吭哧摘這麼多花,就是為了送給你爸爸?”

“爸爸最好,我愛爸爸。”瞳瞳舉過頭頂,跟他爸爸視線相平,“爸爸,給你。”

方劍平如做夢般接過去,實難相信地問:“怎麼想起來送給爸爸花?”

“爸爸最好。”小孩說著擠到他懷裡。

方劍平顧不上地上都是土,席地而坐。小孩立馬坐到他腿上,靠在他懷裡,“爸爸,爸爸……”

“爸爸知道了,瞳瞳最乖,最好,最聽話。”方劍平阻止他念下去。

小孩滿意了,立即從他爸爸懷裡起來,朝玩紙炮的幾個小孩跑去。

懷裡突然一空,方劍平愈發覺得跟做夢一樣。可是看到鮮豔的花,方劍平不能騙自己,“他這是為的什麼?”

眾人搖頭,他們也被小孩搞蒙了。

大胖問:“是不是因為你剛剛要打他?”

張支書搖頭:“不可能。他一天能挨三次。以前可沒想過送花。”看到小芳出來,“問問小芳。”

方劍平先把兒子乾的事和盤托出,然後才問:“他的麥乳精喝完了?”

小芳搖頭:“大概是我跟他說,一家四口加一塊都打不過你。以後再惹你生氣,你要打他,我們想攔也攔不住吧。”

王秋香頓時忍不住說:“要真是這樣,那你這個兒子可真成精了。”頓了頓,“他這是像誰啊?咱們一大家子,也沒這麼精的人。”

方劍平搖頭:“小聰明。以後能用到正途上才是真聰明。不然長大了他這些小聰明隻會變成自作聰明。”

張支書:“那就得你好好教育了。”

方劍平想起教兒子就頭疼,“你們說,他在小芳肚子裡那麼乖,會走路之前也挺乖。怎麼這一會走會跑就這麼皮啊。”

“爸爸,爸爸!”

方劍平的頭更疼了,還不能吼他,“又怎麼了?”溫和地問。

小孩跑過來。

方劍平嚇了一跳,趕緊拿走。

小芳看過去,一個還未脫殼的知了猴:“在哪兒弄得?”

張瞳瞳睜大眼睛裝沒聽懂。

小芳知道這麼簡單的話他能聽懂,估計怕方劍平揍他,“爸爸和媽媽不是要打你。這個東西可以放鍋裡炒著吃。你告訴媽媽在哪兒弄的,回頭爸爸媽媽一起找,明天做給你吃。”

這樣說張瞳瞳放心了,一手拉著一個帶著爸爸媽媽去看。

王秋香看著一家三口的背影,忍不住問張老九:“要不要打賭,小芳不這樣說,他一準說不知道。”

老九:“這還用賭啊。”說著一頓,“大哥,你有沒有發現,今年的知了猴好像特彆多。”

張支書隻覺得今年比往年吵,不過沒往知了猴這上麵想。一直以為是被張瞳瞳鬨騰的。

他這麼一說,張支書仔細聽聽,“確實。”看向左右的人,“是不是咱們村的花和樹多了?”

張老九掃一圈,不論轉到哪個方向都能看到很多花卉和果樹,“可能。大哥,你家有手電筒吧?”

張支書點頭:“有啊。在劍平和小芳屋裡,咋了?”

“晚上給我用用。”

王秋香問:“找知了猴?你可拉倒吧。找一盆也不夠電池錢。煤油燈還對不起你?”

張支書笑道:“自打放劍平屋裡,我就沒買過電池。不過你想找知了猴恐怕不行。”朝方劍平那邊看去,“看樣子他真打算給瞳瞳弄點。”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方劍平蹲下,手裡拿著棍正往樹根底下刨。

有人忍不住說:“那東西得用油炸或者煎。”

張支書:“要是早上剛脫殼的比較嫩,鍋上擦一點點油,然後把鍋燒的熱熱的,煸炒兩下就差不多了。”

隻用一點點油,胖丫忍不住看她娘。

王秋香嫌那東西麻煩,可是想想大胖再過兩年就能當兵或者教書了,日子越來越好,於是說:“你能撿一碗,我就給你做。要是弄七個八個——”

“喂雞。”胖丫主動說。

王秋香點頭。

胖丫立即看大胖。

天氣炎熱,方劍平有心思教,大胖可沒心思學,於是跟他商議每天下午四點開始補課,學到六點半,吃了飯洗了澡,看一會兒書,溫度下去正好睡覺。

大胖計劃好了,不希望被打亂:“我得看書。”

“你現在都不看晚上看?”

大胖點頭:“明天上午天氣熱起來之前姐夫得考我。”

有人聽到兄妹倆的話,忍不住問王秋香:“還上高中?”

王秋香原本想著又不能考大學,上到初中夠用的就算了。

可是大胖不需要住校,學費對她來說不算困難,還不耽誤爭工分,王秋香又想讓他再讀兩年。

高中生和初中生雖然隻有一字之差,可聽起來厲害。方劍平要不是讀過高中,農場不可能給他轉正。

方劍平還沒高中畢業證呢。

再說了,他們農村人就算上到高中畢業,也不用下鄉插隊。

王秋香朝方劍平看去:“我還沒決定,想聽聽他的意見。”

“胖丫呢?”來富家的問:“到秋該上初中了吧。”

王秋香想讓大胖教她。

可是她隱隱聽張小草說過,她要是有個初中畢業證,她公婆能名正言順地把她調離獸醫站。

王秋香又想讓胖丫上初中。

“我也想。可是我們存兩年錢也不夠他倆一年禍禍的。”

張來富說:“這怕啥。等你家大胖工作一年就給你賺回來了。”

王秋香做過這樣的夢,隻是張家和王家兩家都沒出一個高中生,最有學問的就是方劍平。方劍平可比她兒子聰明多了,人家還是城裡人,還隻是個小學老師,她就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看到方劍平過來,王秋香問:“劍平,再過些天就開學了,你說是讓胖丫跟大胖一起去,還是讓大胖回來教她?”

“教她就能學心裡去?”方劍平朝村子裡看一眼,“跟胖丫大小差不多的都不上初中,回頭她們去找胖丫,你還能把人往外攆?”

王秋香沒想過這點。

往外攆確實不合適,她閨女又不是要考狀元。

“那讓她試一年?”王秋香試探著問。

張支書見她這麼糾結,忍不住說:“試一年乾啥。胖丫初中畢業趕明兒找對象也好找。”

“對啊!”王秋香忍不住驚呼,“我咋沒想到呢。咱家以前農場沒人,現在有啊。對了,小草最近來過沒?”

張支書:“胖丫才多大?你知道十年後啥樣?”

王秋香被這麼一說,不敢再那麼多小心思:“我就那麼一說。主要還是想小草了。”

高素蘭都不信,也不想跟她計較:“她有工作,要來也是周末。”

王秋香看她兒子。

大胖:“今天就是周末。”

高素蘭一聽這話忍不住看張支書,按理說該來了啊。

張支書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上次來還是農忙前?”

王秋香想想:“對。一來就招惹瞳瞳,氣得瞳瞳讓他們出去。”頓了頓,“農忙的時候沒空招呼她,也沒人給她做飯,她不來說得過去。現在都閒下來,要擱以前都該來兩趟了。”

高素蘭小聲問:“是不是有了?頭幾個月胎不穩,她不敢到處跑?”

“有可能!”王秋香點頭,“她跟你們說過沒?”

高素蘭想想那次數落張小草,看樣子聽進去了。

“我趕明兒看看?”高素蘭想想這幾年沒少吃張小草買的菜,忍不住問張支書。

張支書:“我跟你一塊去。就明兒吧。”

“你這老頭子咋說風就是雨?”

張支書看一眼刺眼得天空:“這幾天天氣好。可彆回頭想去又下雨了。你的老母雞拿一隻。”

“就剩兩隻了。”高素蘭不禁驚叫:“你拿去瞳瞳吃啥?”

張支書:“到年底你喂的小雞長大了還能不下蛋?瞳瞳一天一個雞蛋,有一隻就夠了。小芳和劍平要是饞了,就去買條魚。要不你就彆去。”

高素蘭擔心張小草,不去怎麼行。

“哪有你這樣的。”

張支書道:“我還打算再買一盒餅乾呢。”

高素蘭氣得回家去。

王秋香等人擔心,不禁看張支書,沒事吧?

張支書擺手:“彆管她。”

胖丫好奇:“大爺,不拿雞不買餅乾,大娘打算空著手去啊?”

張支書笑了:“這你就不懂了吧。左手一兜子菜,右手一兜子桃。剛剛好。”

“啊?”胖丫不禁說:“還能這樣?”

小芳:“不然呢?”

胖丫不由得看她娘。

王秋香被閨女看得不自在,“我們是去你姥姥家,看望長輩,所以多拿點東西。你大娘是看望晚輩。”

“可是不一樣啊。姥姥啥事沒有,小草姐可能有小孩了。”

王秋香拿起鞋底:“哪這麼多話?”

“就會嚇唬人。”胖丫後退,注意到方劍平,“姐夫不去?”

方劍平一直不喜歡張小草:“不去。我還得教瞳瞳背詩。”

瞳瞳瞳孔地震。

小芳笑噴了,“你這是乾嘛呢?”

瞳瞳伸出小手求安慰。

小芳把他抱起來。

小孩慌忙摟住她的脖子,自覺有了依靠才敢回頭看他爸。

方劍平:“你沒聽錯。以後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得學。不要指望爺爺奶奶和媽媽救你。他們也得學。”

小孩癟嘴。

——我哭給你看喲。

方劍平:“你哭也得學。不學等麥乳精喝完了,彆指望我們給你買。我們包括爺爺奶奶和媽媽。家裡的桃子,還有柿子,你也彆想了。雞蛋羹也彆想了。每天就吃雜麵饅頭和青菜。當然,你要想吃黃瓜,我不攔著。”

誰要吃那麼寡淡的東西啊。

小孩氣成河豚。

小芳忍不住戳戳兒子的小臉:“爸爸壞不壞?”

“爸爸最壞!”

小芳:“不怕爸爸打你?忘了他手裡的花是誰送的?”

小孩慌忙捂住嘴巴,連連搖頭,他沒有說爸爸壞。

眾人被他逗樂了。

大胖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你咋這麼好笑啊。”

啪!

大胖手背上挨一巴掌。

我怕爸爸還怕你?

小孩瞪大眼睛看著他。

——再捏我的臉,我還打你。

大胖搓搓手:“手勁還挺大。有能耐打你爸爸?”

小孩抿抿嘴,扭頭給他個後腦勺。

大胖不禁嘖一聲。

張支書:“你少惹他。小心他記仇。”

“這麼小就知道記仇?”大胖忍不住打量小孩,身高還沒他腿長呢。

張支書搖頭:“我就這麼一說。萬一呢。”瞧著天不甚熱了,“你是不是該看書了?”

大胖歎氣:“你咋也記得?”

張支書是希望閨女多學點,更聰明一些,“瞳瞳,跟爺爺,媽媽得看書學習。”

小孩跐溜一下滑下來,忙不迭朝他跑去。

張支書哭笑不得:“小懶蟲。”

瞳瞳搖搖頭,聽不見,聽不見,不要說啦。

要說方劍平先前還擔心他太小,什麼都不懂。現在看他這樣瞬間決定,上午和下午各教他一小時。

誰勸都沒用。

張瞳瞳的好日子一去不複返。

方劍平天天跟兒子鬥智鬥勇,反而覺得日子很快。

秋去冬來,方劍平收到他爺爺奶奶的信,得知那四人被控製起來,十年革命要結束了,頓時覺得跟做夢一樣。

想起多年前下鄉的那一幕,總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

方劍平怕他眼花,反複看三遍,確定連標點符號都沒看錯,就遞給小芳,“小芳,快幫我看看。”

“咋了?”小芳心中一凜,可彆是他爺爺奶奶身體不好。

外麵冰天雪地,這個時節帶瞳瞳回去,還是坐八麵透風老火車,瞳瞳非生病不可。

隻是咳嗽流鼻涕還好,萬一發燒,等到車站極有可能燒成肺炎。

方劍平見她慌亂,忙說:“好事!快看!”

小芳將信將疑地看下去,不禁睜大眼睛,那四人倒台了?革命結束了?

“你也看到了?”方劍平輕聲問。

小芳連連點頭。

天天看書帶孩子,偶爾還得乾農活,她都把那四人忘了,“那是不是——”連忙把想說話的話咽回去,“方劍平,這是真的嗎?”

“應該是。”方劍平想一下,“這封信跟爺爺的上一封信就隔一周。他們知道冬天下雪路不好走,信不好送,往常都是一兩個月才來一封信。”

“太好了!”小芳不由得跳起來。

方劍平連忙抱住她:“看把你興奮的。”

“不興奮不行。”以前聽到革命結束這些字眼沒太大感觸,這些年一直為高考做準備,乍一聽到革命結束,小芳忍了又忍,不想忍了,“方劍平,我們能上大學了。”

方劍平:“什麼跟什麼啊?”

“你說,高考因為什麼中斷?”

方劍平脫口而出:“革命!”說出來一怔,張了張口,不敢置信地問:“不,不會吧?”

“我覺得會。你想想以前多少大學生,現在一年多少?咱們學校都缺老師,那些很多厲害的大單位,是不是也缺人才?這些人去哪兒選?”

方劍平想想:“不用到處選,人才自己就出來了。隻要恢複高考!”

“對啊。”小芳忽然想起一個人,他如果也這樣說,方劍平肯定毫不懷疑,然後認真複習,“方劍平,我們是不是可以問問老李?”

方劍平恍然大悟:“對啊。也不知道老李能不能收到,他工作那麼忙。”

“寫給周姨也行。周奮鬥也行。”

方劍平點頭:“對,他們的工作相對輕鬆一些。快給我信紙。”

小芳打開抽屜,麵前多了一隻小手,頓時嚇一跳。

順著小手看去,原本趴在炕上玩的小孩不知道何時竄過來,“你乾嘛?”

張瞳瞳理直氣壯地說:“我寫信啊。”

小芳好笑:“你給誰寫信?”

“老爺爺老奶奶。”小孩快速看一眼他爸爸,見他爸又低頭看信,趴在她耳邊小聲說:“老爺爺老奶奶給我買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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