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陰雨連綿, 這樣的天氣正適合睡個懶覺。
寧初夏才剛剛睜開眼,雖然這是第二個世界了,可這麼忽然來了個世界跳躍, 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上個世界完成任務後她並未選擇馬上離開,畢竟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 未來這還不知道要經曆多少世界,既然有時間,那不得多學習點東西有備無患。
她過得浪漫又瀟灑, 活到老學到老的姿態很受人欣賞, 時常有不少雜誌想要采訪,寧初夏也很大方, 尤其對於C城的電視台和報紙從不拒絕,她不在江湖, 這不還得讓人聽到她的傳說嗎?
至於寇家人聽到心裡爽不爽快?那不爽快正好, 她的快樂當然建立於他們的痛苦之上。
後來寧初夏從彆人那聽說, 寇俊生還真又重蹈覆轍,在兒子高中學習生活最緊張, 吳和雅無暇管他的時候再度出軌, 雙方是大打出手, 互相翻起舊賬都不客氣,這段打鬥視頻還被發到了網上, 寧初夏特地找來看了。
視頻裡的兩人看起來疲憊又蒼老,就像在普通不過的中年男女, 絲毫不見從前的意氣風發, 而嘴裡出現頻率最多的就是:“都怪你。”他們看著彼此, 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對方。
再之後,那就是吳和雅上門手撕小三, 寇俊生欲離婚卻不能離,夾在中間日子過得一直不好的寇媽媽已經出現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症狀,得不到好好照顧的她很快就離開人世,聽說離世時身上已經是褥瘡一片,一身惡臭。
因為父母爭吵考砸的寇吳怨天恨地,偷偷拿了家裡的房子抵押,把錢卷了離開,吳和雅便和寇俊生這麼誰也不放過誰,互相責怪地困苦過完這一生,等著永遠不會回頭的兒子。
寧初夏在決定離開前做了遺囑公證,她的所有遺產分給了多年的朋友和親人,謝謝他們給予的愛和照顧。
在這輩子,她回報了對的人,也親眼見著她為之不齒的人淪入深淵。
下意識地回想著上個世界的事情,寧初夏才反應過來,就在剛剛,這些記憶變得“扁平”起來,情緒也跟著被抽離。
【為了保證宿主的身心健康,每回離開世界會進行情感封存。】010貼心地給予了提示。
寧初夏點了點頭從床上起來,她所在的這個房間很大,她大概估量了一下,應該有小三十平。
房間的裝修看得出來是用了心的,走的是少女夢幻風,粉紅色的地毯搭配現代風的公主鐵床,四件套都是粉嫩的,白色的茶幾上都配上了粉紅色的抽紙盒子,就連空調遙控器,也被包在了尺寸合適的粉色係遙控器保護套裡。
寧初夏看著那雙長耳兔的粉色絨毛拖鞋和自己身上穿的藕粉色睡裙一時無言。
雖然她也有少女心,不過這粉得是不是有點過了頭?
寧初夏已經走到了衣帽間,衣帽間的裝修也挺講究,空間足夠大,也能夠展示出所有的東西,應該是分類整理過的,衣服按款式厚度分、包包則大致看大小排列。
emmm……
沉默,是此刻的主題。
這些琳琅滿目的衣服包包視頻,寧初夏隻能用少女和夢幻兩個詞來形容,蕾絲邊旁邊還是蕾絲邊,顏色也全都是什麼少女粉、清純白,飾品更是一覺,寧初夏感覺那些飾品活在她記憶裡的十幾年前,什麼水鑽小發卡、插針珠花。
衣帽間的鏡頭有鏡子,寧初夏看了眼鏡中的自己,長相偏清秀風格,眉眼溫柔又帶有一份憂愁,怎麼看也有二十歲的樣子。
難道這個世界的審美不大一樣?
不過隻是從目前已知的信息來看,這具身體的主人條件應當挺不錯,按說應該過得不錯呀?
懷著這樣的困惑,寧初夏選擇了接收記憶。
這個世界用寧初夏看的標簽來理解,可以說是一個“現代架空”的世界,地名人名企業等細節不同,可大致的發展邏輯是相同的,所以這審美,自然也是和寧初夏原先世界如出一轍。
不過她沒猜錯原身的背景,原身確實是某種意義的人生贏家,畢竟她可是國內知名富豪的掌上明珠,自然條件不錯,不缺吃穿,不過這並不代表她過得幸福。
在原身年紀尚小的時候,她的母親便因病離世,原先妻女雙全又有穩定工作的寧父一下成了帶著幼女的鰥夫。
寧父深愛妻子,妻子的離世給予了她重大的打擊,可他要麵對的困境卻不止這些,妻子生病期間家中積蓄如流水花得一乾二淨甚至還向幾位工友借了些錢,而他本是在當地工廠的車間做活,那裡條件不好,設備也多,根本不適合將女兒帶在身邊。
可如果托人照顧,那肯定得給酬勞,他一個月工資是定額的,統共就這麼多,這麼算下來,得這麼緊張地過上好幾年,屆時又得麵臨孩子上學等問題。
寧父答應過妻子,也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女兒,看著因為想念母親總是含著眼淚幾天已經瘦了一圈的女兒,他決定去更富裕的地方。
寧父將房子轉讓給了彆人,換來了一筆錢,他先把債務還上,然後將女兒托付給了一位老友,而後遠走南方。
他的破釜沉舟成功了,寧父時運大好,挑到的都是賺錢的行業,可和他賺錢的速度相比,不斷攀升的是他心中對於女兒美好未來的期待。
如果說一開始,他想的隻是給女兒賺出一筆嫁妝;開了眼界的他已經開始暢想要在最繁華的城市為女兒買房買車;意識到教育的重要性,他開始注意到學區房,想要給女兒最好的教育……
女兒是原動力,懷揣著這永不被滿足的願望,寧父生生地從一個流水線車間工人成為了國內知名富豪,手下資產無數。
然而,有舍才有得,寧父想要賺錢,自然也是花費了極大心力,他能給女兒的條件越來越好,可能夠陪在女兒身邊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奇妙,寧父為了想讓女兒幸福多多賺錢,可卻也因為忙於賺錢,讓女兒有了不那麼幸福的回憶。
原身打小就開始寄人籬下的生活,雖然父親的朋友很照顧她,可她終究是這個家的外人,小小一個的她很受大人的歡迎,大人們喜歡逗她,問她父親什麼時候回來?問她知不知道她的父親已經不要她了。
她變得怯弱又膽小,數著日子等著每年隻有春節才會有的父女團聚日子,一年又一年,父親總算把她接走,本以為這以後就能和父親好好在一起的她,等到的卻是隻有保姆和空蕩蕩的家。
她進了C市最好的小學――像是她這樣的插班學生,父親是付了巨額讚助費的,滿心歡喜能讓女兒在好學校接觸好學生的寧父卻沒想過以女兒本就膽小怕生的個性,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會不會不太適應。
原身是格格不入的,她原來的教材甚至和這用的不是一套,同學聊的話題,也是她從未聽過的世界,她沉默得像個小啞巴,始終難以融入。
寧父並未注意到女兒的變化,妻子不在,他從小也沒有姐妹,根本不懂怎麼照顧女兒,女兒總是怯生生地看他,什麼都不敢說的樣子他看了心痛,可是也已然不懂要怎麼靠近女兒。
他選擇了繼續用金錢來彌補。
彆人家小孩有的,他的女兒也一定要有,彆人家小孩沒有的,他的女兒也還是要有!
女兒成績跟不上?沒事,C市最好的補習老師立刻安排!
考不上更好的學校?沒有關係,他這不是能出讚助費嗎?圖書館,他來蓋!
他源源不斷地掏出東西,擺在女兒的麵前,隻給予,不索取,他甚至從未要求過女兒要考好,隻要開心就行。
家越換越大,有了琴房、有了像小圖書館般的書房、有了專門的玩具室……卻總是少一個爸爸。
這種霸道總裁式的寵溺,沒把女兒養歪都得謝天謝地,寧初夏在看到這記憶時是忍不住的感慨。
不過準確的說,原身雖然乖巧聽話,可實際上也算是“長歪”了。
原身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能夠融入集體、交到朋友的辦法,那就是討好。
隻要有人願意向她伸手,她就願意緊緊地抓住對方的手。
說來也怪,凡是這樣的人,好像總有種奇妙的吸引能力,能夠找到對應的愛索取的人。
原身不斷的付出真心,卻換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假意。
她成了彆人眼裡的“傻子”,公認的冤大頭,會走路的ATM。
生活費一直是同齡人中最高的她,開始承擔起了替朋友買單的任務,雖然心裡覺得這樣好像不對,可隻要朋友一說,她還是會乖乖掏錢。
而這還隻是初級階段。
再往下,原身的業務又拓展了,她不僅出錢,還得出力,朋友清單一列,軟綿綿地說上一句:“初夏,我想吃這些,你幫我去買好不好?”沒錯,她成了0配送費還幫忙買單的配送員。
這聽起來已經足夠過分的境況,還隻是冰山一角,當軟弱被看穿,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被利用。
“我請客,你買單。”這句話就是寧初夏遇到的升級情況,她開始成為了朋友擺闊的工具。
她花錢花力,然後聽彆人誇著好友大方。
而且到最後,居然還沒有真心朋友。
而在原身的諸多“真心”朋友中,和她關係最持久的,便是高二分班後才認識的姚倩倩。
寧初夏冷眼看著原身的記憶,其實看得出,這位姚倩倩起初接觸原身就不是出於善意,她似乎對原身這冤大頭的名聲早有耳聞,一步步地和原身靠近交好,然後排擠了她身邊的所有假朋友。
“他們怎麼天天欺負你?你這傻子,要懂得說不!”
聽,這句話多為原身著想啊!尤其是結合著姚倩倩為了保護原身和人吵架,還找上老師的事情。
可屠龍勇士終成惡龍還有另一個版本――那就是屠龍勇士本就是惡龍,他不過是貪心同伴的財富罷了。
姚倩倩趕走了原身的其他朋友,然後乾起了和其他人一樣的事情,當然,她更會包裝,很少主動開口要什麼,一般都隻是委委屈屈地在原身麵前抱怨兩句,原身就會上趕著上去服務了。
“好煩啊,我爸爸非說買手機沒什麼用,可我想用手機學英語,而且沒有手機放假的時候我都不能和你聯係了。”
第二天,姚倩倩的桌肚裡便有了一個未開封的新手機,是剛上市的最新款。
“我考得好差,你說以後我們能去一個大學嗎?我真是笨死了,怎麼都學不會。”
原身的一對一補習課堂,從此又多了一個。
“為什麼班上女生老喜歡討論彆人的鞋子啊?難道不穿名牌鞋就該被指指點點嗎?是,我就是買不起!”
當天中午,原身便到學校旁邊的商場,為姚倩倩買了新鞋。
姚倩倩總是會說不要,你這是做什麼呢?可是收起東西來從不手軟,而在原身家中補習老師的幫助下,姚倩倩也成功和原身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學的同一個專業,住進了同一間宿舍。
也許是因為朝夕相處,也許是因為沒辦法永遠演戲,也許是因為原身也不是真傻,有些事情,在大學時終於露了痕跡。
姚倩倩繼續和從前一樣在原身身上索取,原身就像是她的阿拉丁神燈,隻要說出願望就能實現。
她穿著原身的衣服,用著最好的化妝品,提著名牌包包,比原身看上去都更要白富美許多。
也憑借著這些,姚倩倩成功地成為了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她參加各類學生活動,也得到無數人的誇獎和認可,至於她身後的小啞巴,自然沒人關注。
姚倩倩的生活多姿多彩,她沒有時間像從前那麼哄著原身,也正因為如此,這“隻有要錢的時候找我”便變得明顯起來。
姚倩倩偽裝得很好,自然不能允許自己被拆穿,她每回要東西都是打電話的,不管什麼時間,不顧原身要不要休息,一個電話過來,撒嬌哄人要錢一氣嗬成。
有時候,連騙自己都變成了一種奢求。
原身鼓起勇氣想要拒絕,每回對上好友的眼睛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答應的理由她能找出一萬個,拒絕的理由,便顯得搖搖欲墜起來。
她既然學不會拒絕,就開始想要疏遠,隻要她跑得遠遠的,當做沒有聽到就不會拒絕不了了。
原身笨拙的行動,自然全被姚倩倩看在眼中。
鬥米恩,升米仇,原身的付出,反而養出了一頭會吃人的惡狼。
姚倩倩絕不能容許原身從她的控製離開,她已經習慣且沉迷於這奢侈的生活,也享受了許多她本得不到的東西,她在眾人的誇讚中飄飄然,卻也知道這一切恍若空中樓閣,搖搖欲墜。
姚倩倩的家庭條件本就一般,她父母還收養了因伯父工傷過世無處可去的堂哥姚格。
姚家父母雖然收養了姚格,可自然不像對自己女兒這麼儘心儘力,姚格在C城大學旁的一間三本院校就讀,終日混著日子。
此前姚倩倩對這位堂哥一向抱著敬而遠之的心情,甚至生怕彆人知曉,可在那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了她手裡有這麼一張好牌。
血緣和利益一起捆綁,才是最穩定的關係,姚倩倩和姚格達成一致後便將這位哥哥一通包裝――用的原身的錢,介紹給了原身。
然後,便是一場噩夢。
原身記憶裡的這一段混沌又灰暗。
她早就過了當年想要每個人都喜歡自己的階段,經曆了這一切的她更傾向於封閉自己。
追求屢屢失敗的姚格在和姚倩倩商量後,決定霸王硬上弓。
姚倩倩負責釣魚,將原身約到外麵,誘惑她試一試酒的味道。
原身當然不同意,她從小滴酒不沾,根本不會喝酒。
可姚倩倩隻是這麼看著她:“你連陪我喝酒都不行?隻不過是一杯酒而已,我又不是不喝,行吧,你不把我當朋友了唄?沒事,那你就走吧。”
走就可以,然而原身看著姚倩倩似乎受傷的模樣又坐了回去,隻不過是一杯酒而已,喝了就好。
而這一杯酒,徹底打碎了她最後的對朋友的幻想,烈性酒加迷藥,姚倩倩沒和原身客氣,然後她親手將喝醉酒的原身交給了哥哥。
原身頭痛欲裂的醒來,不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姚格手上還握著她的一大把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