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龍轉鳳後(一)(1 / 2)

今天天氣格外陰沉, 抬頭時甚至會覺得天空就要這麼壓下來,悶得讓人心煩意亂。

人類的悲歡離合並不相通,這個道理, 有人早早就必須明白。

趙怡悅坐在咖啡廳,不斷看著時間的她, 心煩意亂地等待著來人,一向對於自己的外表很講究的她,由於過於匆忙, 此刻穿著打扮也有些隨意, 隻是簡單的名牌堆砌,不見平時的仔細搭配。

一見到弟弟來, 她連忙招手,讓趙一飛坐在了她的對麵。

“姐, 這是怎麼了?”趙一飛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姐姐, 沒想明白今天姐姐怎麼會把自己約在這偏僻的地方。

S城經濟發達, 城市內的區劃都改了好幾次,今天他們到的這個區, 原先屬於市郊, 雖然現在政府大力投資建設, 可還是一直發展不起來。

趙怡悅自從當年嫁入豪門,便對吃飯的地方很有講究, 以前和趙一飛約出來的時候,就算不是在米其林餐廳, 那也至少有個黑珍珠認證, 再不則是在家裡名下的產業見麵, 像是這樣偏僻地方的小咖啡廳,早就從趙怡悅的人生名單裡被劃掉。

以趙一飛對姐姐的了解, 這一切著實不太對勁。

趙怡悅是頭都大了,她神色惶惶地看向弟弟:“你知道嗎一飛,初夏她回來了。”

初夏,這是誰?趙一飛覺得這名字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具體是誰,皺著眉陷入沉思。

瞧見弟弟這副姿態,趙怡悅便知道他壓根沒想起來:“就是……就是我女兒。”心中有些生氣,弟弟居然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記得,可這時候又不好發火。

說到最後這幾個字,她的聲音都跟著低了下來。

趙一飛登時就反應過來,他同樣神色慌張,左顧右盼,在確認四周沒人聽到他們說話時才稍微鬆了口氣。

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可是靠著姐夫才取得的現在的成就,這事當年便被封存在心底成為了秘密,這哪能和外人說呢?

他現在總算反應過來了,難怪姐姐會選在這裡,還真沒選錯,要說這種不能讓彆人知道的事情,那還真隻能選這種地方!

“什麼情況?她怎麼會回來?”趙一飛皺眉,當年這件事可是他幫姐姐去處理,“這寧家人搞得什麼鬼?收了錢就不作數了嗎?”

這事情過去了能有十年,他都快要把這件事給忘了。

趙怡悅也跟著耷拉下了臉:“我怎麼知道這寧家人在鬨什麼?當年他們要是不想做,那就彆收錢,這把錢收了,還慫恿女兒來鬨事,真是莫名其妙!”

趙怡悅並不為自己的行為覺得愧疚,這孩子不過是一個物件罷了。

她也沒虐待寧初夏,隻不過給她換了個生活環境,這哪裡對不住她了呢?

“不對。”趙一飛皺眉,“這寧家人,當時我是接觸過的,他們聽我說了新翰的事情,雖然心裡頭覺得難受,可為了自己的兒子以後能功成名就,他們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伸出手揉了揉額頭:“這不應當啊,寧初夏回來鬨事,對寧家人沒有任何好處,除非他們是覺得之前給的錢不夠,還想要再要點錢。”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趙怡悅抿著唇,情緒起伏很大:“你說的也有道理,難道是那寧初夏不知道情況?”

趙一飛一愣:“姐,你這話我沒聽懂,你細細說。”

趙怡悅回憶著昨晚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昨晚唐海正一如既往地回了家,唐新翰倒是沒有回,他和女朋友,白家的大小姐出去吃飯,在飯桌上,趙怡悅和往常一樣,和丈夫聊著天。

作為唐太太,緊緊抓住丈夫是趙怡悅人生的核心工作,她總是繞著丈夫轉的。

年紀漸長,唐海正開始迷上了書畫,時常在拍賣會上拍一些作品,對於不少現在還無人問津,或者是才華略遜的青年藝術家,他也不吝嗇幫助,目前他長期資助定期送畫給他的畫家就有五個。

這不,唐海正又說起了他最近遇到的一個畫家。

對方師從於國內的一位國畫大師,畫風兼收並蓄,集各大家之大成,現在已經是國內藝術界的新星。

她的畫在外國拍賣市場上都能拍出高價,可不是全靠國人捧的藝術家。

且這位畫家很有商業頭腦,她和同師門的幾位師兄一起投資建了畫廊、博物館,人脈廣,收益聽說也很不錯,絕不是需要人資助的清貧畫家。

聽著丈夫言語間的讚賞,趙怡悅立刻警戒,她的丈夫可是國內出了名的富商,她可不想被外人摘桃子!

趙怡悅連忙裝作好奇地詢問,她當然看出了唐海正的些許不耐煩――唐海正每回提到他喜歡的這些藝術家、喜歡的這些藏品,就很是自得,趙怡悅當然是想過了解,可這些對她來說有點難,丈夫間或總會露出些覺得她學不來不願溝通的情緒,可既然要做唐海正的太太,這臉皮厚是必要素質,趙怡悅可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覺得傷心。

彼時還能笑盈盈的趙怡悅根本沒想到,會從丈夫那聽到這個讓她頭皮發麻,手腳跟著發冷的名字。

“她姓寧,叫初夏,說來也巧,她也是H城出來的,挺有緣分,不過這幾年都在首都圈和國外,倒是之前H城的朋友沒和我提到過這位。”

唐海正的籍貫在H城,後來公司發展擴大,為了兒子唐新翰的教育,還有公司人才搜羅,平日的人脈結交,唐海正一家便搬到了S城定居。

當時趙怡悅已然笑不出來了,這可太巧了。

H城的寧初夏,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孩子吧?

趙怡悅聲音都有點抖:“那可還真巧,她多大?”

唐海正吃完了看著新聞:“和咱們家新翰一樣大。”他有些歎息,“說來也不巧,新翰現在和白家那小姑娘感情漸入佳境,否則我還想把寧初夏介紹給他。”

對這件事唐海正很感慨:“你說,新翰這孩子就沒繼承我的藝術細胞,經營公司時也太老成穩健,少了點冒險精神,這初夏倒是很和我心意,又是懂藝術,又在經商上很有一手,實在可惜。”

當時趙怡悅感覺自己心臟都要停跳,當時就忍不住站起:“不行!”她看著丈夫錯愕且慍怒的眼神,慌忙解釋,“我,我的意思是白小姐挺好的,你不能這麼挑,人家聽了多傷心?”

唐海正一臉莫名其妙:“我隻不過說說而已,再說平時不是你比較挑白小姐的刺嗎?”

他被太太這無名之火搞了個沒趣,便也直接上樓說要辦公其實又進了他的收藏室看起了收藏。

坐在那的趙怡悅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機上網搜了寧初夏的名字,然後在看到那熟悉的眉眼時,已然沒有辦法騙自己。

趙一飛被姐姐的這番描述給說得目瞪口呆。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巧了,簡直巧得有些過了頭。

“你是不是也覺得巧得太過頭了?”趙怡悅尋求著弟弟的支持,她眼神裡隻剩下無措。

趙一飛點頭又搖頭:“可是姐夫喜歡畫家我們都知道的,這……”他頓了頓,還是沒說出他這位真外甥女的名字,“這位如果出名,被姐夫認出來,其實也很正常。”

這一切發展也太合邏輯了,正常到根本分不清是有心為之還是巧合。

“一飛,現在我隻能靠你了。”趙怡悅看向弟弟。

她知道,利益才是真正能把人綁在一起的繩索。

她和弟弟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都彆離了誰。

趙一飛看著姐姐,堅定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心裡頭也犯苦,他貪財沒錯,可姐姐實在膽大,當年姐姐哪有給他拒絕的機會?他當時要是不幫姐姐,那麼隻能一家子從新過回從前的生活,而到了現在,兩家的利益已經交纏在一起活像是麻花,根本分不開。

“你聽我說,你立刻去H城,去找寧家人,你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趙怡悅神情堅定,“我這裡也會想辦法,和寧初夏接觸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她到底是什麼心態!”

當年她就不該為了眼不見心為靜,也怕寧家人死纏爛打,給了錢便和寧家斷絕聯係,現在倒是連個聯係方式都沒。

“成,我這就去!”趙一飛自然是答應,他看著姐姐稍微放鬆的神情,想了想忍不住問,“姐,你說……你說新翰知不知道這件事?”

他這問題一出,趙怡悅沉默了。

“應該不知道吧。”

如果說在之前問這個問題,趙怡悅一定能立刻堅定地給出答案。

可現在,她對這個問題,已經很難抱有堅定的態度,畢竟現在看來,寧家人好像撒了謊,既然他們會騙她和弟弟,他們能處理好寧初夏,那麼他們說的絕對不會跑來認親,恐怕也是假話。

趙怡悅淡淡道:“隻能說,起碼我看起來,新翰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否則這孩子實在太能演了。”

趙一飛沉默,想起了平時永遠親昵地貼著他的外甥:“是我想多,新翰應當是個好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麼會忽然有這種想法。

“不說了姐,我馬上回去收行李,訂了票就走!”趙一飛說完話便利索離開。

趙怡悅在弟弟離開後,還在這做了很久,窗外沒有陽光,身體有些發冷,可趙怡悅的眼神裡隻有滿滿的不服輸。

她這輩子沒輸過,所有遇到的問題,不過是一個接一個地去解決。

不會有事的。

……

畫廊的樓上,是一整個平層的畫家工作室,裝修不算複雜,但簡約大方,絕不廉價,被分割成了幾個不同的房間。

走廊儘頭的那一間,便是專屬於寧初夏的畫室,掛了正在使用中的牌子,路過的其他畫家,看過去的眼神都免不了有幾分羨慕。

同樣是畫家,卻有不同的命運,寧初夏有著令人羨慕的好老師,手握各種好資源,年紀還這麼輕,就已經很受國內外市場的認可。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在為懷才不遇困惑,其中成績好的,則掛靠畫院,經營關係,常年給一些在意自己文化素養的富商供畫,豐儉則看富商的富裕程度、關係親近以及對方對畫的需求了;再有就是從事一些諸如教學工作,有名氣的可以小班教學,隻高價帶一兩個學生,名氣稍遜則一般都是在相應的機構做培訓,當然其中也有例外。

不過這份羨慕,沒一會便又變成感慨。

寧初夏的出身,在他們這些人裡並不算是秘密。

據說當年,是寧初夏的那位老師,受到H城當地一位朋友的邀請,到對方母校去開講座。

寧初夏當年正在那所學校讀書,十幾歲的年紀,正參加了學校的美術社,小地方的初中社團,水平很是參差不齊,當年那位老師聽說也是受朋友請求,不厭其煩便去參觀了一下美術社。

按照常理推斷,他所需要做的,其實也就是進群裡麵,巡視一圈禮貌的點點頭,然後象征性地給予鼓勵,摸摸孩子們的腦袋,和他們說未來大有可為。

後來流傳的版本,是那位老師一進去,便為寧初夏一副放在旁邊的畫所經驗,他看出了寧初夏在其中的靈氣,然後一眼相中了這個學生,甚至主動提出,如果寧初夏不介意,他可以帶對方到S城學習,做他的關門弟子。

這大家也隻有羨慕的份了,畢竟寧初夏這可是實打實地抓住了屬於自己的機會,要是當年的他們,估計畫的畫擺在大師麵前,那也是不過爾爾。

可這樣的好機會,寧初夏卻沒有辦法享受。

這個部分,是並不介意的寧初夏在私下場合承認過的。

她據說是她父母抱來的孩子,後來她的父母又生了二胎,是個比寧初夏小了十歲的兒子,因而當年,有這樣的機會,父母也不願意送寧初夏出去,甚至在那位大師允諾,他可以包寧初夏食宿學費,不收拜師費用,對方也沒有答應。

――大家私下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回寧家父母的鼠目寸光,這就是個廢物,在大師身邊打滾一圈,那也是蹭上了閃閃金光,要知道還有曾經去大師那學習過的人,至今出去招搖撞騙,還得掛上曾經受過大師指點的招牌。

總之,當年寧家父母最後還是沒有答應,大師無奈地離開了。

按說到這,那就是個錯過的故事,結果寧初夏沒放棄,也不知道她怎麼搗鼓的,在學校裡賺了點錢,又是不斷練習將畫作寄給大師遠程指導,最後在大學時,瞞著父母報考了首都的學校。

顯而易見,她的父母知道了這一切自然是勃然大怒,哪會給寧初夏出什麼路費、學費,可他們並沒想到,寧初夏自己早就存夠了錢,據說當年她是連行李都沒帶,就這麼跑到了首都,開始了學藝、學習之旅。

她還是個犟脾氣,即便大師早就說了不介意給自己的學生出花費,畢竟她也不差錢,但寧初夏從未這麼理所當然地接受過來自大師的好,打從在首都開始,便各種想法子賺錢,現在和同門的師兄比,已經算是比較爭氣的那一個,

寧初夏既沒耽誤學習學藝,經濟上也越發地寬裕,早就成了讓大家羨慕的那一個。

她現在和她的那位老師,便像是父女般相處,至於她那沒有遠見的父母,大家聽說的版本是寧初夏把從小到大所花費的錢轉賬了回去,便沒再回國H城。

大家也不覺得她狼心狗肺,拜托,這隻要是個人,聽說抱養了個女兒,又有了個親生兒子,就能猜到寧初夏肯定是受到了不平的待遇了好嗎?這又想要牛乾活,還不肯給喂草,什麼年代了,還興這麼虐待人的?

莫名其妙!

寧初夏畫完了最後一筆,她收著東西,看向身後的助理李星:“怎麼了?”

李星態度溫和:“老板,剛剛唐先生的秘書發了信息過來說唐先生今天想約你吃飯,那邊的說法是有一個品鑒聚會,想邀請你一起參加。”

“嗯,你回一下,說我時間寬裕,等等你把時間和地點發給我,我去健個身,晚點收拾一下過去。”

寧初夏應得乾脆,起身開始收拾了東西,她不喜歡彆人幫忙收拾她的工具,一向都自己做完。

像是這樣的工作,總是需要耐心和時間,常常在畫板前一坐就是好幾天,為了能可持續發展,寧初夏一向堅持健身。

李星神情略有些遲疑,寧初夏脾氣很好,平日裡和聘請的員工們互動都很和諧,不是那種和下屬敬而遠之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