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原本想讓安五叔換成紙張筆墨回來,又想想還是算了。
還是先給趙夫子湊學費吧。
彆人都交學費,自己卻不給,定然會有閒話,說不定會連累趙夫子。
紀元又說出最後一個請求:“能不能不要告訴彆人,這是我賣的。”
他說得欲言又止,安五叔卻明白,拍拍他肩膀:“可以,小事一樁。”
接下來兩人不再多說,趕在清晨多做點事。
一直到卯時末,安五叔擦擦頭上的汗,一個半時辰的乾活,他都要歇歇了。
紀元卻在采集中看到幾味中藥,雖然是常見的藥材,應當也能賣錢。
安五叔看著小孩忙碌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可憐啊。
最後把東西交給安五叔,估了估價,估計到手能有二十文左右。
這還是安五叔不要車馬費,免費幫忙。
若是其他人自己去賣,這一整天就要耗儘去了,也隻得這麼多錢。
紀元心中感激,默默記下這份人情。
安五叔卻隻當是順手的事,這樣小的孩子太不容易了。
等到天亮,大家還有各自的事要忙。
紀元趕緊回到村裡去安大戶家中,跟安大娘子說他家小黃不吃奶了。
也確實要到斷奶的時候。
隻是一般人戶都是慢慢斷,紀三嬸為了銀錢突然如此,小黃肯定會不適應,紀元隻能準備好嫩草,讓小黃好過一點。
忙完這些,紀元沒發現自己滿頭大汗。
早上起來就沒閒過。
等他再牽著牛出來,就看到安紀村不少人坐著安大戶家的牛車進城,每人交了一兩文的車馬費。
也有人不舍得交錢,準備自己走到縣城,反正不算遠。
安大娘子還心疼道:“去那麼多人,咱家的牛也太可憐了。”
說著,看到紀元眼神在去縣城的車馬上,隨口道:“想去縣城玩嗎?”
紀元是想去的。
可他年紀真的太小了。
但凡他有個十一二歲,都要往那邊走走。
頭一天改變行程,紀元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
正好在窗戶外跟趙夫子對上眼神,嚇得紀元一激靈,什麼叫班主任的眼神,他再次體驗到了。
趙夫子明顯不悅,看到台上的白板,神色微微緩和。
再看牽著牛的紀元滿頭是汗,便也沒說什麼。
他每日卯時初去小室溫書,去時白板已經在了,說明紀元早早起來,此刻遲到,多半有事。
就是說,紀元差不多四點多起來,快速做飯,放了白板。
趙夫子五點去小室讀書,已經看到白板,所以趙夫子推測紀元起得比他還要早。
事實也確實如此。
紀元還不知道趙夫子的推測,老老實實罰站,心裡跟著默念聲律啟蒙的前半段,今日趙夫子又帶著學生們複習,他也能跟著學學。
幸好這些東西,他上輩子多少都背過,現在複習幾遍就能跟上進度。
課堂上,十四個學生裡,已經有幾個學生坐不住了。
天天背書,實在是難熬。
村長家的長孫百無聊賴,一會看書一會看筆,一會看外麵的鳥。
他是私塾裡,唯二自己有書的學生。
另一個有書本的,是安大戶家的安小河,也是私塾裡的第一名。
安長孫撇撇嘴,跟安小河的哥哥安大海一起笑話他假正經。
那安小河卻先給了他一個白眼,反而安大海讓他彆生氣。
趙夫子還在領讀,安長孫又揪了個紙團,想砸向昏昏欲睡的紀利。
誰料他還沒出手,趙夫子的戒尺拍到紀利麵前。
“紀利!給我站起來!”趙夫子一向嚴厲,這也不是頭一次了,“這些蒙書,不過複習一遍,怎麼還不會背?”
“這樣下去,還怎麼學四書裡的《大學》?”
外麵的紀元甚至都習慣,私塾裡麵,一個紀利,一個安長孫,偶爾還有安大海,都是天天挨打的。
前麵兩個總是作怪,後麵一個實在背不下來。
再有幾個跟著安長孫跟紀利的,多半是看他倆平時帶著零食,跟他們瞎混。
自己這個編外學生,都要記住裡麵學生的名號了。
此刻的安長孫本人也怕,看了看手裡的紙團,還是趕緊扔掉為好,被趙夫子看到,他也要挨手板。
安長孫用力把紙團扔到窗外,下意識地看了看。
等會。
外麵,是不是坐了個人?
是紀利家那個白吃白喝的喪門星?
安長孫剛想伸頭去看,被趙夫子揪回來。
“手,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