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趙夫子的臉色越發難看,有心想說不要錢了。
一個讀書人,為銅臭被這些村人刁難,讀書人的顏麵何存。
想到一家老小吃喝,隻能咬牙:“紀元不同,他天資聰穎,是讀書的好苗子,如此學生,放在府學也是少見的。”
這話一出,村人還反應了下。
都說縣學已經夠厲害了,網羅一個正榮縣的厲害讀書人。
府學?就是整個建孟府所有厲害的學生?
放在哪都是天賦出眾的?
看熱鬨的學生們卻有些不服。
從未見過趙夫子這麼誇人,一個放牛娃憑什麼。
他就不該來蹭課!
紀元心裡有愧,他不過占了前世跟勤奮,哪有這般厲害。
他下意識看向眾人,兩個人的表情格外不同。
若說安村長是驚喜,那紀三嬸便是驚恐。
不容他再多想,必須站出來。
“小童紀元,見過夫子。”紀元稚童聲音響起,朝趙夫子行禮。
眾人下意識看過來。
隻見八歲的孩童有模有樣,對趙夫子行禮,身上的衣服明顯小了,破破爛爛的,手裡還牽著小牛。
妥妥一個各村最常見的放牛娃。
偏他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小臉乾乾淨淨,頭發也被他打理得簡單整齊。
這樣的小娃,讓人既憐又心疼。
紀元快步上前,當著眾人的麵,從衣服裡解下荷包:“趙夫子,這是學生的學費,還差七文,容弟子月內湊齊。”
這荷包可以說沉甸甸。
拿出來的時候,紀元心裡也在滴血。
每日寅時正刻,也就是四點起來,做完紀家的活計,再去采集東西,三個多小時不敢停歇,還欠下安五叔的人情,這才賺得錢。
但他此時不拿出來,便是愧對趙夫子的維護。
說旁的也沒什麼用,拿出真金白銀,才能讓交錢的學生家裡心服口服。
不患寡而患不均,放哪都合適。
趙夫子不敢置信地看著紀元,還未看向錢,就見紀三嬸衝過來:“你哪來的錢?!不會是偷的吧?!”
紀元抬頭盯著紀三嬸的眼睛,認認真真道:“是我每日挖春筍,挖草藥野菜賺的。”
“不可能!”
“肯定是偷的!”紀三嬸剛要搶,就被紀元的眼神嚇退。
紀元早發現不對。
他這個三嬸鬨一出,其實並非隻為覺得不平,更多的,是為了不讓他讀書。
方才說的解決方法,就是不讓他讀書。
趙夫子說他天資聰穎時,她眼神裡都是驚恐。
現在隨口誣蔑,更是要斷他讀書的路。
“元哥兒的錢不是偷的!”聽說此事的安五叔過來道,“爹,我每日寅時正刻起來割豬草,便看到元哥兒在挖春筍了,每日一個多時辰,片刻都不歇的。他的野貨也是我捎到縣裡賣的。”
“這些錢,是他最近所有銀錢了。”
安五叔少見說這樣多的話,他在村長爹麵前,總是膽怯的。
不過有他作證,證明了紀元的錢清清白白。
可卻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紀元每日在他三叔家做的活,大家都看在眼裡。
他還寅時起來挖野貨?
在私塾外讀書,還那樣厲害?
這何止是天資聰穎啊。
也有看熱鬨的村人想起:“是了,最近起來早了,確實能看到元哥兒。”
初春的寅時,對村裡多數人來說,也是很早的了。
趙夫子同樣不敢置信。
他知道小小的紀元平時辛勞,卻不知道他的一天竟是這般的。
怪不得自己卯時到小室讀書,已經看到他放下的白板。
趙夫子原本難看的臉色變得柔和。
窮且益堅,貧而好學。
再也沒有這樣好的學生了。
不說趙夫子,村裡人也為此震驚。
特彆是孩子送來讀書的家長,直接瞪著私塾裡看熱鬨的學生們。
看看人家!
再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