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起先並沒留意。但一路過去,再過幾個村落,依然如此。心裡便起了疑惑。正好馬匹也跑疲了,命停於路邊喂以豆餅暫歇,叫雷炎去問。
雷炎攔住村民問了幾聲,很快就回來了。稟道:“村民風聞薛泰要破開上遊的淮水堤壩,水淹蕭地,因這一帶地勢低窪,唯恐一同化為澤國,故而紛紛逃命。”
魏劭沉吟著,看到對麵正走來一撥結隊難逃的村民,便走了過去。
村民見這這一行人,雖都是尋常的打扮,卻馬膘人壯,身上帶刀,一股雄赳之氣,不像本地之人。
如此世道,他們這般升鬥小民,想求個安家糊口也不容易,更哪敢去招惹。想從一旁避讓過去,卻見中間那個年輕男子走了過來,隻得停下望著,目露微微恐懼戒備。
魏劭走到村民前,再問詳情。村民見他意外地和氣,恐懼才漸漸消除,紛紛上來訴苦。
原來上月,薛泰攻打距離此處不遠的隸屬於楊信的蕭地。
蕭地扼淮水水路通道,地理重要,不能有失。楊信派人死守。薛泰久攻不下,想出了一個計策,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圍城,另一路繞到蕭地後方的上遊之處,意圖破開堤壩,引大水倒灌,水淹全城。
這裡距蕭地不遠,地勢低窪,附近鄉縣百姓風聞,唯恐遭受池魚之災,紛紛逃走避難。
“去年天旱,收成慘淡。今秋好容易收了糧,又要遭遇水淹。這般世道,還叫人如何過活——”
說到悲苦處,村人紛紛抹淚。
魏劭目送村民扶老攜幼離去的背影,默立了片刻。
“主公,馬匹歇好,可上路了。”
雷炎上前道。
魏劭望了一眼九裡關的方向,出神片刻,緩緩地道:“改道吧。隨我去會一會薛泰。”
……
次日,小喬一行人過了九裡關,入靈璧,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見到了暌違許久的大喬。
姐妹相見,四目對望,恍若隔世之感。
“阿姐!”
小喬喚了一聲,疾步跑了過去,兩人四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激動不已。
大喬眼眶發紅,叫了聲“阿妹”,淚花便撲簌簌地落下了麵龐。
小喬扶她坐了下去,擦去她麵上淚花。姐妹兩人敘了離情,情緒漸漸定下來了。
小喬打量大喬,見她如今大腹便便,體態也比從前顯的豐腴,雖然手腳因為懷孕發腫,行路有些遲緩,但氣色卻不錯,心裡十分歡喜,盯著她圓圓的肚子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把臉靠過去蹭啊蹭的,又摸她肚子,口裡道:“姨母來看乖寶了。乖寶要乖,不要讓我阿姐吃力!”
大喬笑了,抱了小喬片刻,方抬手,溫柔地幫她將垂下的一綹鬢發掠到耳後,道:“阿妹,阿姐和你姐夫走後,才慢慢想明白了,當日你說想代我嫁燕侯,不過隻是你為了讓我安心離開的借口。我過的好了,你卻代我入了魏家。這一年來,我心中時常不安。及至不久之前,經由宗郎君之口,得知你的近況,我方稍安了下心。你這一年,想必過的不容易吧?”
小喬燦爛一笑:“阿姐,你可不知道,魏家祖母人極好,待我也好。我此次能夠得以順利南下歸家,便是她老人家的照拂。”
“你的夫君,他待你可好?”
小喬見她一雙美眸望著自己,神色關切中帶著疚色,頓了一下,唇湊到大喬耳畔低語:“他對我也好。我打他,他也不生我的氣。”
大喬一怔,見小喬笑盈盈地望著自己,一臉俏皮,回過神來,忍不住失笑:“燕侯待你好,你怎可如此失禮?”
小喬道:“他自己先惹惱我的。”
大喬搖頭:“那你也不能打夫君啊!我本還擔心著……”
小喬嘻嘻一笑,打斷了她:“阿姐,你放心就是了!我自己會過的很好!”
大喬知喬魏兩家上代恩怨不解。從前在東郡,她也聽說過有關燕侯魏劭的一些事。得知他處置李肅的手段,未免不寒而栗。雖未見人,但既為一方霸主,想象中應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卻沒想到私下會和阿妹處成這樣。
她自嫁了比彘,比彘待她處處體貼,她自己也是溫柔天性,實在難以想象燕侯如何會惹惱阿妹被打,他卻也不生氣的情景。
隻是大凡男子,倘若被妻子打了也不氣惱,可想十分的喜愛。
她原本一直愧疚,自己得了如意夫君,卻令阿妹深陷困境。如今看來,倒是誤打誤撞,阿妹和燕侯也是琴瑟和鳴,恩愛異常。
大喬終於徹底放下了心,握住小喬的手道:“這回你來了,多留幾天。等要走時,我讓你姐夫親自送你回漁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