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回來,便坐了下去,一直在出神,一動不動。
方才她在側門旁的角院裡見了宗忌,問了些靈璧的戰況。春娘也在側,終於明白了點發生的事。
宗忌說,他出來的時候,楊信正攻崤地,薛庵也聞訊再次而至。但請女君勿過於憂心。崤地易守難攻,比彘用兵屢有奇計,且楊信薛庵也相互有所防備,靈壁暫時無虞。
宗忌還說,他昨日到此,目的是為比彘傳書君侯。但君侯並無回信。
他雖不知比彘書信內容,但知必是和靈璧戰況有關,有些心焦,故自作主張,盼女君幫忙,再催問一聲。
聽來的消息讓春娘十分擔憂。
宗忌雖說靈璧暫時無虞,但是就連春娘也聽了出來,靈璧如今的安全,其實已經岌岌可危。
女君方才讀信之時,反應如此之大,想必也是因了擔憂靈璧的戰局。
春娘猜測,比彘寫給君侯的書信,內容應是求助。
大喬給女君的信,內容應當也是如此。
此刻回來,見她坐那裡神色僵硬,春娘更是擔心,上前開解勸道:“女君勿憂。前次薛泰攻兗州,男君便出手相幫,化解了為難。如今靈壁有危,女君好好和男君說,男君應當也會幫忙化解……“
“春娘,把賈偲給我叫來!”小喬忽然道。
春娘話被打斷,看了小喬一眼。
她的臉色比起方才,似乎已經鎮定了不少。
略略遲疑了下,應了一聲,忙出去傳話。
春娘出去後,小喬閉目,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
……
賈偲忽聽女君傳喚,不敢怠慢,急忙趕了過來。在女君居所的內門外階之下等著。
他等了許久,心裡開始感到忐忑之時,忽聽到輕微的窸窸窣窣腳步之聲。
抬眼,看到一道熟悉的亭亭身影從甬道的另頭現身而來,心微微一跳,不敢再細看了,忙低頭。
小喬停於門階之上。等賈偲向她見過了禮,目光落到他的臉上,一語不發。
賈偲被她看的心砰砰的跳,又心虛,加上天熱,額頭汗都冒了出來。
半晌,終於聽到女君的聲音在他頭頂傳了過來:“賈將軍,前次我托你發往靈壁的信,遲遲沒有回音。許是路上丟失也未必。因事關重大,我想了下,還是另寫了一封。煩請賈將軍再幫我遞送出去。”
賈偲先是鬆了一口氣。
心裡接著又泛出了一絲愧疚。
遲疑著,看到女君已朝自己遞過來信筒了,忙上前雙手接過。
“多謝賈將軍了。”
小喬朝他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賈偲目送女君背影漸漸遠去,手裡緊緊捏著那個仿佛有點燙手的信筒,想起她方才的那一笑,心情忽然變得無比低落,在階下立了良久,方轉身慢慢地離去。
……
傍晚,魏劭歸,下馬入內,賈偲迎了上去。
賈偲之父,從前是魏經帳下的將軍,後戰死。賈偲十六歲入虎賁。魏劭兩年前起,委他虎賁校尉官職,可見信任。見他迎來,一邊入內,隨口問:“今日可有事?”
“稟君侯,今日無事……”
魏劭點了點頭,闊步往前。
賈偲注視君侯背影,心內天人交戰。忽想起十年前初入虎賁所發的忠誓,手心涔涔,終是追了幾步,上去道:“隻有一件。女君囑我,再往靈壁發信。”
雙手終於呈上信筒。
魏劭停步,視線落到信筒上停了片刻,接過來,入射陽居,徑直去了書房。
上次那封被他截下的信,他自然看過了。
他的妻在信裡,主要是問綠眼流民首和楊信薛庵的交戰情況,再問他夫婦日常和那個小娃娃的近況,這些都被魏劭自動忽略掉了,吸引了他注意力的,是她在信裡寫的一段關於她自己的日常,提到了他。
她說,“……信都是我與夫君初見、大婚之地,今故地重遊,感慨之餘,亦頗多歡欣。我與夫君曾夜登檀台之頂,星漢燦爛,映照穹頂,彼時情景,曆久難忘……”
就是這寥寥的幾句,魏劭背著人,反複地看了好幾遍。
他命賈偲攔截妻子信件,本意自是不欲讓她知曉自己正背著她對她那個流民首姐夫做的事。
乾脆掐了她和那邊的通信往來,她就不可能知道詳情了,如此可免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