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很快又消失在了通道裡,但沒人知道它還會不會出現。
“咕咚。”那群人顫顫巍巍的看著通道深處的黑暗, 唯恐那裡又會出現一道黑影。
“那…那是什麼?”有人開口膽戰心驚的問道。
“不知道…”領頭人乾枯的屍體被遺留在了這裡, 那群人都離得遠遠的並不敢靠近。他們本就是跟著這個人,現在這個人死了, 居然一時不知道任務應不應該繼續。
陸麒卻沒有時間搭理那群人, 他警惕的看著頭頂, 米穀也抬頭緊盯著大殿上方。他們都可以聽到在大殿上方,那個沙沙聲一直沒有停止, 仿佛是一條毒蛇在陰暗的角落盯著你, 不停的找著最好的角度來進攻一般。
“啊!”沒過多久, 那道黑影再一次出現,但這一次它卻沒有直接吸乾那人,反而是將人拖拽到了通道深處, 慘叫聲響了幾秒鐘後戛然而止。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對麵的人開始驚慌了,他們想要逃, 但黑影是從身後的通道裡出現, 若是想逃隻有穿過蛇影。
其中一人想到頭領曾說的這些蛇影不過是一枚丹藥, 想了想一咬牙便轉身跑進了蛇群裡。原本安靜的蛇群瞬間沸騰起來,那人跑了不過一米左右,便被兩條蛇纏住了腳,他驚叫著想要抖掉那兩條蛇, 卻被更多的蛇纏在身上, 一個趔趄撲倒在蛇群之中, 便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片刻後, 蛇群散開,而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前有黑影,後有蛇群。
接連死了三個人,那邊現在也不過還剩下五個人了。這五個人都驚恐的貼著大殿的邊緣,又不敢再往後靠,唯恐摔進蛇群。
黑影這次沒有等多久,似乎是知道這些人已經開始懼怕,這一次並不隻單單出現一根,從通道深處伸出了四五根,而在米穀這邊的通道裡也出現了一樣的黑影。
“這是樹根?!”米穀一個起跳躲開伸向自己的那根,順爪踹了它一腳。
哢嚓,樹根硬生生的被拍斷了。剩下的樹根僵硬了一秒,直接繞開了米穀向大殿之中伸去。米穀低頭看著地上的樹根,外表看上去跟蛇尾一般,隱隱約約還能看清一點點蛇鱗的模樣,暗黑色的表皮還透著光。
也不知道為何,這樹根就仿佛有生命一般,被拍斷之後還會在地上瀕死蹦躂幾下。而似乎是知道米穀並不好惹,樹根都會躲開她去抓其他人,米穀一時變成大殿裡最安全的人。
而另一邊的樹根伸向了幾個人,那幾人也顧不得身後的蛇影,向後跑去。樹根緊追而上,蛇群被驚擾後,竟然纏住了樹根,然而那些蛇太小了,樹根隨便一甩便將蛇群甩開了大半。然後繼續追著那幾人,對於蛇群似乎並沒有什麼興趣。
那名女子卻似乎因為功法的緣故,居然被樹根完全忽視了,她慢慢的蹭到了大殿的角落,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
陸麒看米穀將樹根拍斷的很輕鬆,便直接將暗影附在手上,也伸手抓住了樹根。
然而他卻感覺自己仿佛在抓著一塊玄鐵一般,手上的暗影不僅沒有腐蝕掉樹根,反而被樹根反轉纏住了手腕,他急忙收回手卻還是被束縛住,樹根纏住了人便開始往通道深處回縮,陸麒拚儘全力才沒有直接被拽走,但卻也沒有辦法掙脫出來。
老人在戒指裡著急的站起,打算出手相救,卻被陸麒阻止了。這裡的人雖然都在被樹根追殺,但若是有人看到老者,便會知道這是一名鬼修,而隻要這人能活著逃出去,之後老者便會麵臨無窮的追捕。
鬼修可是滋養靈魂最好的補品。
米穀還在研究樹根,轉頭就看見陸麒被樹根抓住,隻得上前一爪子拍斷那條樹根,將他救了出來。陸麒後退幾步,看著再次被拍斷的樹根,再看看米穀小小的身板,不由的懷疑了一秒自己的能力。
他該不會連一隻幼崽都打不過吧?
“是血。”米穀看著地上斷掉的幾段樹根,再看向大殿中的人。“這樹根能感知人體內的血,剛才那人因為被你傷到,流了血才將這些樹根引來,而那人也被直接吸成乾屍。”
而大殿之中的蛇影,畢竟不是真正的蛇,所以樹根對他們毫無興趣。
陸麒皺著眉看向大殿之中,其餘的人都在拚儘全力躲避樹根,但樹根的硬度連他都無法腐蝕,這些人除了躲沒有任何辦法,連火都無法燒斷這些樹根,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你剛才在幻境中,”米穀抬頭看著陸麒,盯著他在麵具後的眼睛。“曾說過一個詞。”
陸麒雙眼微眯,米穀卻仿若沒有看到那裡麵的警告一般,繼續道。“界樹。”
“能說一說,界樹是什麼嗎?”米穀抬起頭,碧色的眼睛盯著陸麒。
陸麒冷冷的看著小貓崽,手上暗光閃過一瞬,卻在下一秒放棄了。他看著幼貓的眼睛,從裡麵看見自己帶著麵具的臉,那臉上的眼睛裡居然隻有滿滿的無奈,卻沒有凶狠。
幼崽果然是最麻煩的生物。陸麒看向在大殿裡樹根,思考了一下道:“你知道界嗎?”
米穀搖了搖頭。
陸麒也不驚訝,這貓再怎麼厲害,也不能改變她就是個幼貓的事實。
“所謂界,就是不同的世界,也可以指不同的空間。”陸麒解釋道。“人間界、魔界、鬼界、妖界以及仙界。就是所謂的五界。”
米穀點了點頭,這些在很多裡她都見過。
“各個界互相並不相連,若是想去到另外一屆,必須有著不一樣的方式,比如,飛升或者墜魔。”說到這裡,陸麒眼裡閃過一絲嘲諷。“然而仙界卻是這五個中,唯一一個隻可進不可出的地方。”
“界樹,便是支撐不同世界的一棵古樹。若是界樹出現問題,這一界很有可能會麵臨坍塌的危險。”
“世界樹麼…”米穀搖了搖尾巴,看向麵前這些樹根。“那這就是人間界的界樹?”
界樹這麼血腥暴力的?
陸麒搖了搖頭,道:“界樹一向是在常人所不能及之地,這洞府雖然在大漠之中,但並不算難以到達的地方,這棵也並不是界樹本身,而是用界樹的樹枝所養育出來的分枝。”
“界樹一向有清心靜氣,提升靈力的作用,世人若是被界樹所承認,便可獲得它的根枝,養成小界樹,但這株小界樹……”陸麒沉默了。
“卻已經變成一棵隻知道掠奪吸血的魔物了。”米穀淡定的補充道。“所以你來這裡是為了這棵樹。”
“恩。”陸麒看了米穀一眼,承認了。
“這棵樹有弱點嗎?”米穀往下一趴,躲開了一條樹根。似乎是長時間沒有抓到獵物,樹根開始暴躁起來,狠狠的拍擊著大殿的石壁,震下來不少沙土。
陸麒一邊躲著樹根,一邊認真回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界樹一向是無害的,怎麼會有人去研究它的弱點,就算是有,這棵小界樹也已經入魔變異,也根本不可能和正常的界樹一樣了。”
而就在這時,蛇群裡被甩飛的蛇漸漸的互相彙聚起來,最後竟是在大殿裡形成一條碗口粗細的大蛇,這大蛇一出現,便向最近的一條樹根纏去,一口咬在了樹根上。
“錚——”米穀都不知道是該震驚於樹根的硬度,還是心疼這條蛇的蛇牙了。然而這蛇卻似乎也有些靈智,發覺自己無法咬破樹根後,便緊緊纏著樹根,用毒液將樹根腐蝕出一個小洞。
樹根仿佛有著知覺一般,不停的甩動著想要甩開巨蛇,卻隻能被它越纏越緊。最後這條樹根就那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而其他的人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一個接著一個被抓了去。而這時,那條黑色的巨蛇卻突然轉頭,衝向頭頂的玄黃鼎。但它卻在超出地麵幾米的距離的時候,便消散了。
而玄黃鼎,被那名女子收入了手中。那女子眼裡閃過一絲驚喜,轉頭想要離開,卻看見正目光冷冷的看著她的陸麒,掉頭再看另一邊通道,深處幾條樹根正在快速的靠近著。
她咬了咬牙,硬生生給自己憋出了幾滴眼淚。
“求你……”聲音顫抖,梨花帶雨。
米穀蹲坐在一邊,無聊的點評著。身後的小尾巴甩了甩,看戲的眼神轉向站在一邊的陸麒。
嘖嘖嘖,麵不改色心不跳的,這女子長得是真的不錯,身材也好。可惜先是遇到了青澤這個奇葩,現在又遇到陸麒這個怪人,怕是都要對自己的容貌產生懷疑了。
而這一耽誤,女子身後的樹根已經衝入了大殿。
“小心!”陸麒突然回頭,米穀感覺到自己身後一陣風刮過,同時她就那樣飛了起來,然後重重的落在了大殿中。
“喵……”痛。遲來的疼痛感讓米穀一瞬間不知該做些什麼,小小的身子顫抖著。
而女子趁著這個時候,跑進了通道,而想要抓住她的樹根都被她凍成了冰塊,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陸麒想衝過來救下米穀,卻被另一根樹根攔了下來。米穀側趴在地上,抬頭看著麵前高高揚起的樹根,這樹根似乎就是被它拍斷的其中一個。
一棵樹還知道報仇呢!米穀惡狠狠的拍了一下脖子上的鈴鐺。同時,那根樹根向她惡狠狠的拍了下來,帶起了風聲。
“碰。”
樹根砸在了結界上的聲音,以及——牆壁破碎的聲音。
一個人從倒塌的牆壁裡走了出來,一路走到米穀身邊,右手的劍一揮便將剛剛還在囂張的樹根斬斷。他半蹲下來,將米穀抱緊懷裡。
小聲嘟囔著。
“是不是該給你栓跟繩子比較好呢。”
米穀乖巧的窩在青澤懷裡,原本緊繃的身體漸漸舒緩下來,尾巴悠閒的甩了甩。半點看不出來剛才凶狠的表情。
——什麼栓繩子的她才沒聽到。
青澤看著懷裡無賴的雪團,無奈的歎息。輕輕的摸了摸米穀的後背,米穀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慢慢才意識到後背上的傷漸漸不痛了。
米穀驚訝的用前爪抱住青澤的手掌,翻來覆去的看著。
青澤就寵溺的任由它抱著自己的手。
而被砍斷的樹根卻又開始不甘沉默的動了起來,青澤的右手揉了揉雪團的下巴,被米穀一巴掌拍開。
米穀一臉傲嬌的抬起頭,卻在看見青澤頭上的樹根的時候,瞪大了貓眼。
“喵喵喵!”小心頭頂!
青澤沒有抬頭,淡定的揮動了一下莫回劍,準確的刺在了樹根上。樹根並沒有斷,但畫麵仿佛靜止了一般。
下一秒,通道深處傳來一聲像是蛇憤怒的嘶叫聲,伴隨著這個聲音,大殿裡的樹根全部都停了下來。
“你做了什麼?”陸麒看著青澤,疑惑的問道。
這人隻是刺了樹根一劍,甚至都沒有刺破樹根,為何界樹就果斷的放棄了這裡的樹根。
青澤沒有解釋,認真的檢查這雪團身上,確認雪團沒有受其他的傷。
陸麒見狀,彎腰撿起一根樹根,手上暗影湧動著,輕易的便樹根腐蝕掉了。但他同樣注意到,這樹根裡麵已經完全碎掉了。
青澤看著他手上的暗影,微微蹙眉,問道:“你是南部陸家的小少爺。”
說是問句卻是用的肯定的語氣。陸麒警惕的看著他,後退幾步。
青澤的視線看向陸麒的胸前,道:“出來。”
米穀和陸麒都一頭霧水,隻見老人從戒指中出現,皺著眉看著青澤,半晌輕歎道:“果然是你。”
在石碑麵前的時候他就有些疑惑,但卻不太相信自己的感想。
“你還活著啊。”老人感歎道。
米穀伸爪抓了抓青澤的衣服,小心的把爪子收了起來。問道:“你們認識?”
青澤淡定的點了點頭。
老者卻笑了笑,他無視青澤的警告的眼神,道:“不隻是認識,怎麼也可以說是生死之交吧?”
“當年這人明明是個佛修,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慈悲之心。偏偏又是最有佛緣之人,卻在馬上要飛升的時候突然失蹤。我還以為你隕落在某處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到你。”
青澤不耐煩的撇了撇嘴,應了一聲。當年他再一次從沉睡中醒了過來,實在無趣便拜入佛門,成了一名佛修。但他很快便將寺內的佛經全部誦讀,甚至可以將佛經倒背如流。在那之後他便每天無所事事的打坐發呆,最後被方丈趕下山入了世。
而那時老人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第一次離家好不容易遇到同齡人,兩人便一起組隊,行俠仗義——
——其實在青澤看來那根本就是多管閒事。
後來青澤因紅塵而領悟,眼看就要飛升。便直接斷了佛緣,轉而修魔去了……
青澤看著陸麒,問老人:“這孩子身上的傷?”
老者收起了笑容,歎息著搖了搖頭。“這孩子是陸家現存的唯一一個人,但他的身體也已經被腐蝕,所幸他本身的靈根便是暗靈根,才能撐到現在。而現在隻有找到界樹所結的界果,這孩子方還有一線生機。”
“你早知道這裡有界樹?”米穀問道。
“恩。”老者抬頭看著這大殿,眼裡閃過一絲懷念。“這洞府的主人,曾經是我的舊友。”
米穀:所以你帶著你徒弟來挖你老友的墓?
“你在通道的時候已經看到了牆壁上的畫。”老者低下頭,看著米穀。
米穀點了點頭。
“那畫其實就是洞府主人所畫,畫的便是……他這一輩的求不得。當年他渡劫失敗,不僅境界落回了妖王境,甚至連妖丹都要破碎。他本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悲慘的死在荒郊野外,卻未曾想被路過的一女子所救。女子將他帶回了家,悉心照料。”
“然後他們相愛了?”米穀忍不住追問道。
老者卻搖了搖頭,“你彆忘了,在石畫上他可是一直都是蛇的樣子。”
米穀一愣,意識到自己想錯了。老者繼續說道:“那條蠢蛇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愛上了女子,然而女子並不知道他是個妖怪,隻是抱著對生靈的不忍才救下了他,結果這傻子卻當著女子的麵,變成了人。”
米穀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女子驚慌之下刺了他一刀,便轉身跑走了。卻沒想到這一刀正好刺在了他的舊傷之上。”
“之後…這人大概就是一個人回到了這裡,等到我知道此事,來此尋他的時候,他已經快要墮魔了。”
“求而不得的瘋狂,再加上對女子的執念,他那時候的情況已經越來越不好。”
“可惜之後我因為一些事,逃命之時遭遇意外,幸好躲入戒指之中轉為鬼修才勉強沒有真的死去。等到我再知道他的消息時,他已經死在天劫之下了。”
“那女子呢?”
米穀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也許嫁了人,也許修仙去了,誰知道呢?不過是一時的心善,卻終究還是惹了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