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要考試嗎?橫豎地裡的活兒又不愁沒人乾,回來做啥?”二嫂順口接道,“娘念叨六郎了?是盼著他今年考上秀才嗎?我咋聽娘成天念叨五郎呢?”
“念叨五郎乾啥?”三嫂也接了一句。
“說親唄。你看四郎娶了媳婦,六郎年紀還小又不著急,娘能折騰的可不就隻剩下五郎了?都十六了,今年說親明年娶妻,挺好挺好的。”二嫂嘴上說著話,手裡的動作也不停,又是拆袖子又是補塊布。她這頭一個袖子都縫好了,王香芹那頭襪子才縫了一小邊。
大嫂眼看話題越來越扯開去了,暗地裡埋怨倆弟妹沒眼力勁兒,她忙著拉人入夥呢,偏那倆就知道拆台。當下,她又艱難的將話題硬扯回來:“五郎是到了說親的年紀,六郎也不能再耽擱了,頂好他今年就考上秀才,正好冬日裡方便娘幫著相看媳婦。”
“六郎要到冬至才滿十五……哦哦,也對,趕早不趕晚嘛!”二嫂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大嫂的意思,趕緊順著大嫂的話接下去,“要是能考上秀才就好了,怕隻怕今年又瞎忙活一場。”
一旁的三嫂雖沒言語,可看她的神情,明顯也是讚同這話的。
王香芹聽到這裡,差不多明白嫂子們的意思了,看來她們都不讚成六郎繼續進學。問題是,這事兒又不是她能做主的,先不說六郎的開銷是公婆出的,就她一個剛進門才三天的新媳婦,哪裡有底氣插手家裡的大事兒?
這麼想著,王香芹索性繼續吭哧吭哧的縫她的襪子。
之後,嫂子們又聊上了,王香芹選擇性的搭腔。就這樣,有一兩次還因為搭話分心,紮到了手指。好在,最終她還是縫完了,鬆了口氣起身往自己那屋去了。
她是鬆了口氣,嫂子們則乾脆就是長歎了一口氣。
大嫂見她進了屋,忍不住壓低聲音抱怨道:“你還說她跟咱們不一樣,她在娘那頭說話一準好使。結果呢?你自己看看。”
“是不一樣啊!親兒媳呢,說話肯定比咱們好使。可我哪知道她壓根就不接茬呢?”二嫂也是一肚子的怨氣,末了還疑惑道,“你說她在家裡是不是不乾活啊?可我看她上午打了那麼一大筐的豬草,喂豬的時候也挺利索的,還不嫌臟的把豬圈打掃了個乾淨。”
“在家乾的都是粗活唄!王家比咱們家窮多了,怕是好幾年才做一身新衣。不會做衣裳有啥好奇怪的?說正事!”大嫂想也不想就給駁了回去,事實上她對王香芹的事情半點兒都不好奇,隻一門心思的盤算著怎麼勸婆婆放棄讓六郎進學。
二嫂停了手裡的活兒,無奈的看向大嫂:“你以為我不想勸娘?我勸過了,還挨了好幾次罵。早就跟你說了,這事兒隻能讓四弟妹去,她才是娘的親兒媳,親的!”
……
進了屋的王香芹多留了個心眼,貼著房門聽外頭的動靜。大嫂的說話聲兒其實挺輕的,像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聽不真切。好在二嫂那聲兒還是蠻明顯的,叫她聽了個七七八八。
一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等仔細的搜索了腦海裡的記憶後,這才恍然大悟。
老朱家的情況其實是有點兒複雜的,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再婚家庭。說白了,朱母就不是朱父的原配妻子,而是續弦再娶的。
這事兒在村子裡不算什麼秘密,年長些的人都知道。王香芹也是從她娘那頭聽說的,還不是專門對她說的,而是當初勸她妹妹的話。大概就是,朱家二房雖然有六個兒子,可隻有後頭那仨是朱母生的,朱四郎看似在兄弟裡頭排行第四,實際上卻是朱母的長子。
哪怕這些年來,朱母明著是一碗水端平的,可那朱四郎是她親生的,比不得六郎,總比得過前頭仨哥哥吧?
王香芹她娘是過來人了,彆看她現在沒了公婆,早年間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她太清楚女人家嫁人不單是嫁給了一個人,更是嫁給了整個家,要是能得了婆婆的偏疼,那日子能好過很多的。
再就是,原本要嫁到老朱家的人是王香椿,生了這麼個憊懶貨,她娘在給她挑婆家的時候,那是仔仔細細的挑了又挑。絕對不能選人丁稀少的人家,不然家裡家外所有的事兒全要自己一肩扛了,總不能指望婆婆幫你做事吧?可人丁興旺的,妯娌肯定多,這是非也就跟著來了。所以,最好的是能嫁給兄弟多但本人受寵的男人,這樣嫁過去後有婆婆偏疼著,哪怕偷懶不乾活,妯娌也不敢多言。
這麼精挑細選下來,老朱家就成了唯一的人選。就算朱四郎不是最受寵的那個,可前頭有仨嫂子扛著事兒,小閨女嫁過去日子也不會難過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家阿娘替不省心的小閨女把方方麵麵都想周全了,卻架不住小閨女上趕著非要作死。
鎮上那戶人家是獨一個兒子,據說還是好幾代單傳了。假如嫁過去的是大閨女,王家阿娘才不擔心,大閨女相貌好人勤快,嘴甜會說話,關鍵脾氣好極了,最得長輩們的歡心,況且還是人家少爺自個兒相中的。到時候,有相公護著,再費點兒心思哄好了婆婆,日子不愁過不下去。
反觀小閨女,脾氣差,做不來討好婆婆的事兒,甚至她還不是人家中意要娶回家的。就算耍了手段進了門,這日子真能過順了?還不如嫁到村裡,起碼離娘家近,真有個什麼事兒娘家父兄還能搭把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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