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那天夜裡,溫氏整宿都在輾轉反側,幾乎徹夜未眠。
她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沒問題,明明就是六郎占了大便宜,他一人的開銷就抵得過其他五兄弟,怎麼反倒變成他可憐了呢?至於讀書辛苦啥的,這年頭乾啥事兒不辛苦了?下地乾活就輕鬆了?留在家裡忙活屋裡屋外那些事兒就輕鬆了?
平頭老百姓,尤其像他們這種地裡刨食的,過日子彆提有多難了。
所以,讀書到底哪裡辛苦了?就待在屋子裡,風吹不著雨打不著,比下地乾活輕鬆太多了。
溫氏雖說沒念過書,可她娘家所在的村子裡卻是有秀才開私塾的,她曾經路過好幾次,就看到裡頭的小蘿卜頭們搖頭晃腦的跟著吆喝著啥,不然就提筆寫字,多容易呢。
說一千道一萬,讀不好書還不是因為六郎蠢?
自認為看透了一切的溫氏,心裡盤算著回頭還是得想法子讓六郎彆念了,換成她兒子去。就她這股子聰明勁兒,兒子鐵定比他六叔強多了,到時候還叫公中出錢,束脩、筆墨可貴著呢。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卻是六郎在今年的院試裡再度一次失利。假如說,六郎考上了秀才,再想勸服他放棄學業就太難了。畢竟,鄉下地頭就算不稀罕童生,秀才還是很難得的。可以說,一旦六郎成了秀才公,她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就這樣,溫氏日日祈禱六郎榜上無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祈禱靈驗了,等半個月後,院試的結果出來了,六郎還真就沒考上。
這都第三次了。
聽到這個消息,朱父朱母麵上雖有失望,不過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說白了,他們本來也沒抱太大的希望,朱母還吩咐大郎往鎮上去一趟,把剛打下來的秋糧送一些過去,再順便安慰一下院考失利的六郎。
溫氏聽到了朱母給大郎派的活計,她收拾收拾,也想跟著一起去,不想還沒出院門就被攔了下來。
話說回來,自打上回大郎強拽著溫氏去跟朱母道歉賠罪後,朱母的“病”就奇跡般的好了。可即便都痊愈了,想要折騰兒媳婦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朱母眼珠子一轉悠,隨便扯了些活計,就把溫氏使喚得滴溜溜打轉。彆說去鎮上了,那是連歇口氣的機會都尋不到。
看到了大嫂的慘狀,二嫂縮頭縮腦的拎著菜籃往地裡頭去了,三嫂緊趕慢趕的給公婆做正月裡要穿的新棉鞋。她倆當日受到的驚嚇著實不小,這都半個月光景了,每次隻要朱母的嗓門略大一些,就瞬間慫成了鵪鶉。
跟嫂子們比起來,王香芹倒是個膽兒大的。反正該乾啥就乾啥,也沒刻意避諱著誰,可因為她確實忙得很,朱母也沒找她麻煩,隻一心一意的折騰溫氏。
一句話,朱母算是把殺雞儆猴做到了極致。
“猴兒們”到底有沒有得到刻骨銘心的教訓,就目前看來還沒準兒,不過“雞”已經被嚇傻了。
不過,就算家裡的氣氛略顯壓抑,媳婦們還是在絞儘腦汁的想轍兒,琢磨乾什麼私活最來錢。可除了三嫂之外,其他人就算拿定了主意,可還有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成本。
三嫂是打算做幾個荷包、繡幾雙鞋墊,賣給偶爾來鄉下的貨郎。就算貨郎不來也無妨的,除了秋收那段時日外,每隔初一十五,鄉下都會有集市,可以擺攤賣掉,再不濟也能特地跑一趟鎮上。儘管想也知道利潤不多,可也不需要太多的成本。幾塊碎布頭、各種色兒的繡線,齊活了。
可其他人呢?
大嫂和二嫂還沒完全定下來,王香芹倒是已經決定重操舊業了,她就想養豬。結合新人任務,就是一開始打算先養五頭小豬崽,之後再慢慢的增加,擴大養殖規模。
這個想法要是擱在她上輩子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即便她沒繼承父母的養殖場,買五頭小豬崽的錢她還是有的。就算沒有,隨便打份零工,要湊夠本錢也很容易。可彆忘了,如今她身在古代,這年頭本就沒幾個適合女人做的活計,鄉下地頭就更少了。除了幫著下地乾活,養些雞鴨豬羊外,大概也就隻剩下穩婆和媒婆這兩個行當,偏這兩樣她都不合適。
王香芹犯了愁,忽的意識到就算解決了私產的問題,她也沒處湊本錢。
她娘家的條件比朱家差上許多,當初鎮上富戶來她娘家下聘禮時,倒是給了幾樣銀首飾,還有幾個銀錁子,當然還有其他的茶果子等等。就銀子來說,加在一起二十兩總是該有的。看王家爹娘丁點兒都沒昧下,又貼補了些料子棉花,請村裡的五福老人幫著做了兩床棉被,連帶聘禮一道兒陪嫁了過去。
自然,在姐妹易嫁的事情發生後,那些東西全歸了妹妹王香椿。
父母那頭沒的銀錢,再說就算有好了,她一個已出嫁的閨女也不好回頭跟父母借。假如真的是性命攸關的緊要事,豁出去臉麵也就借了,偏是為了自己掙錢的私事,還是對農家而言很大的一筆錢,似乎也就隻能向……
尋到了冤大頭,王香芹找機會讓四郎幫她合算成本:“四郎,你幫我算算,我要養豬的話……”
“啥?你要養豬?”四郎驚了,“捉豬崽可不便宜,再說娘年後肯定也要養的。”
老朱家原先就有豬圈,養著兩頭肥豬呢,朱母早先就提醒過王香芹的,叫她好好照看著,勤打掃豬圈,年前這兩頭豬就該出欄了。可就算年前賣了豬,年後朱母肯定還會再養的,因為年年如此,推測起來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