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想著,朱四郎一貫身強體壯的,哪怕這兩天是來了一場倒春寒,可村裡的其他人都沒病,怎麼偏就他病倒了?就說是真病還是假病,還不能確定呢。不過,這事兒倒是好辦,很快就有那跟老朱家親近的人出來做了保,說他朱四郎是真的病了,如假包換。可惜,就算有人做了保,其他人依舊有話說,隻道他是做了虧心事心虛了,這才給嚇病了。
人嘴兩張皮,本就是上下一撥弄就成的,偏村裡沒人知道朱四郎想要逃避巡講一事,自然而然的也就坐實了此事。
除此之外,也不是沒有人對朱四郎羨慕佩服的,都覺得他雖然不是個東西,可人家確實很成功。靠娶媳婦攀登人生巔峰,成為人生贏家,這種人能有幾個?就有那嘴快的在外出時,忍不住嘀咕了幾句,倒是引來了外村人的好奇。托巡講的福,朱四郎本就是十裡八鄉的名人,隻是早先那是縣太爺強製的聽講,很多人就算去了也不一定真的用心去記。眼下,那些人倒是後悔上了,原來朱四郎最能耐的不是養豬而是調.教媳婦啊!
就有人來秀水村打聽啥時候再辦巡講,得知至少要等春耕結束後了,就耐不住性子想乾脆見朱四郎一麵,乘機討教討教。
當然,這些人都被婉拒在了門外。
彆人不知道,老朱家的人還能不知道?朱四郎背稿子都來不及,討教個鬼啊!真要是一對一的討教,彆人把他考倒了咋辦?回頭還得想法子圓回去,累不累啊?還是統一回絕了的好。
此時,朱家人還不知道此“討教”非彼“討教”。不過,這事兒也瞞不住,遲早有一天他們會明白的。
萬幸的是,再大的熱鬨都沒有春耕來得要緊。等春耕愈發臨近了,甭管是本村的還是外村的,終於都消停了,以後會不會再度複發尚且不得而知,反正眼下是沒人再折騰了。對於莊戶人家來說,春耕是頂頂重要的事情,今年下半年的吃喝嚼用,全看春耕這一茬了。
也是步入了春耕之後,留在家裡養病閉門不出的朱四郎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講句良心話,朱四郎很懵的,甭管外人是咋把事情圓起來的,到他這邊一切就是荒謬的。因為隻有他可以確定,自己跟王香芹壓根就沒有什麼曖昧的過往,他倆第一次見麵就是拜堂成親那一天。雖說鄉下地頭本來沒那麼嚴苛的,可這不是新娘子臨時換了人嗎?早先大定小定該是見過的,偏那時他見的是王香椿,至於他如今的媳婦王香芹,確確實實是洞房花燭掀開紅蓋頭後才正式見麵的。
可要說王香芹是單方麵的愛上他了,為他掏心掏肺,為他不認娘家人……這也說不通啊!
就他病了這小半月裡,他認認真真的回憶了這兩年的生活。就感覺吧,他可能對媳婦的認識和了解還是不太夠。要說王香芹是對他不錯,可他也確實沒有感受到濃鬱到窒息的愛。就不說彆的了,王香芹平時對豬都比對他好,所以……
“六郎,你覺不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六郎可憐兮兮的捧著一大遝的稿子,有心想提醒四哥趕緊背吧,背完了他好出去幫著挑糞,可他到底還是心軟的,見他四哥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順口接了一句:“啥可能?”
“你四嫂吧……她這人其實挺迷信的。”
“啥?迷信的人不是二嫂嗎?她前頭又去給劉神仙送錢送米糧了,還特地做了一提兜的糕點果子。娘說二嫂對劉神仙比對她還孝敬。”
“那不一樣,二嫂對劉神仙是有所求的,要不是劉神仙說的話句句都靈光,你看她理不理人家。可你四嫂不同,我是想著,她原先不就說過大嫂不適合養家禽家畜嗎?她不是開玩笑的,也不是故意埋汰大嫂,她就是真的認為姓溫的不能養一切東西。所以……她不會是認為姓朱的就能養出大肥豬吧?”
六郎順著他四哥這話往下想,感覺這話乍一聽是有些牽強,可多琢磨琢磨,似乎還真有些道理:“我記得四嫂以前還說過二嫂的名字,說啥叫寧夏的為啥不賣烤羊肉串?大概是這個意思。可為啥叫寧夏的要賣烤羊肉串呢?”
“那為啥姓溫的不能養一切呢?姓朱的就能養出大肥豬呢?”
最終的答案就是無解,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王香芹的腦子跟尋常人不一樣。說不出哪裡不同了,反正就是不一樣。
朱四郎覺得,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聽著比他跟王香芹提前好上了要靠譜太多太多了。
勉強給了自己一個心理安慰,可惜的是,該背的稿子還是得背。幸好,春耕一忙活,幾乎沒人再提早先那些事兒了,畢竟彆人家的事情就算再有意思,也抵不上自家的吃喝嚼用來得重要。當然,這也是因為朱氏族長一直在努力平息事端,朱大伯也是倒黴,他還不能看著弟弟一家不管,幸好,王家那頭還是打算在秀水村好好過日子的,說白了他們就是想再撈一筆好處,免得閨女的光一點兒都沒沾著。
有朱大伯從中做調解,王家那邊也不可能一直鬨騰下去。說白了,這個事情道理是在他們這邊的,可真要鬨大了,從律法上來說,嫁出去的閨女就是夫家的人了,占了情理並不代表就占了法理。至於王香椿,她也是氣不過當初的那十兩銀子,真想霸占豬舍和大肥豬們,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最終,兩方達成了一致,拿銀子作為補償,以後絕不再提此事。
簡單的說,就是拿錢抹去了往昔的情分,儘管王香芹跟娘家這邊本來也沒太多情分。
銀子拿到手了,王嫂子還是不樂意,她總覺得太少太少了,對比老朱家得到的東西,實在是不值一提。甚至他們王家得到的還不如王香椿多,早先還心疼了小姑子的王嫂子,這會兒又再一次嫉妒上了,全然沒想到王香椿之所以能多拿銀子,完全是因為這裡頭包含了她最初出的那十兩銀子。
甭管怎麼說,這事兒總算是擺平了,就算有人心存不滿,事情了結後再鬨騰卻是真的無理取鬨了。
王嫂子還特地在事情了結後,提了兩隻老母雞回了趟娘家。這讓王家阿娘很是不滿,連聲念叨咋有這種嫁出來還惦記娘家的媳婦?偏她如今也隻敢私底下嘀咕一兩句了,王家這邊的親戚本來就少得可憐,王家阿娘的父母更是已經過世了,她跟哥嫂的感情不好,有差不多近十年沒怎麼跟娘家來往了。眼下,想想已經徹底決裂的大閨女夫家老朱家、本就不太能指望得上的小閨女夫家孫家,也就隻剩下兒媳的娘家這門親戚了。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對比王家的不是滋味,老朱家那頭卻是徹底放下了心來。尤其是王香芹,她本來是真的拿捏不準跟娘家人的關係,原先是想著逐漸疏遠也不錯,可因為兩家同住一個村子,老王家是絕對不可能搬離的,朱家更不可能,也就是說兩家是世代為鄰的,這要怎麼疏遠?而如今,甭管過程如何,至少結局還是她所樂見的,又有裡長幫著做見證,她跟王家算是徹底沒了關係。
王香芹那叫一個神清氣爽,終於不用煩惱跟娘家人怎麼相處了,甚至連往後必須應酬的事情都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了,世界多美好啊!
朱四郎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坐在窗戶底下背稿子,一抬眼就看到了媳婦那明晃晃的笑容,不禁叫他看愣了。
“你不背稿子你在看啥啊?”朱母從後院喂雞回來,見到傻不愣登看向院壩的兒子,頓時氣結,“最多再十天你就要去巡講了,稿子背熟了嗎?”
“我背我背……”朱四郎欲哭無淚,隻能繼續背稿子。
朱母也挺服氣的,看他背過稿子,自己這個不認字的都跟著著急。這翻來覆去的那些話,又不需要一字不漏的背下來,意思對不就成了?為啥咋老是背了前麵忘了後麵?莫不是老朱家的人真就天生不是讀書的料?
思量了一會兒,朱母決定等忙過這陣子,去村學那頭打聽打聽,問問楊秀才自家這倆孫子到底行不行。灶台也就罷了,他娘是個實在的,據說這幾天忙著讓灶台寫菜譜呢,還說寫好以後要一代代傳承下去,說不準回頭自家還能出個禦廚呢。可豬毛就可憐多了,朱母是一年比一年後悔當初去溫家提親,這要是早知道溫氏是這麼個德行,打死她都不找溫家女。
記下這個事兒後,朱母又狠狠的剜了一眼正在背稿子的朱四郎,再度忙活去了。
開春時節,真要找事兒做的話,那事情絕對是一茬接著一茬,怎麼做都做不完。且不提彆人,單說王香芹好了,她眼下是伺候月子伺候到懷疑人生。
對,就是母豬的產後護理。
因為不想在數九寒天裡接生,王香芹早先有特地算過日子,從預產期往前推,很容易就得出了母豬最佳的受孕時間。按說,春暖花開的時候,對初生仔豬來說是最友好的季節,可這麼一來,就難免發生集中臨盆的事情。
王香芹真的是接生完這個接生那個,最多的一天,她一共接生了八頭臨盆母豬,共計百餘頭初生仔豬。甭管是母豬的產後護理,還是初生仔豬的營養需求,都能逼死她。幸好,關鍵時刻係統沒拋棄她,接連給她發了好幾個獎勵豐厚的任務,儘管這些任務並不能讓她輕鬆多少,卻能確保仔豬的百分百存活率。
早先,豬舍裡就已經有幾十頭成年公豬母豬了,隨著之後陸陸續續誕下來的仔豬們,及至春耕結束後,豬舍裡豬滿為患。即便小仔豬並不需要太大的地方,然而它們長大是很快的。於是,老朱家的豬舍再度麵臨擴建。
這一次,王香芹的意思是,直接將豬舍旁邊那塊空地利用上,全部蓋上一排排的豬舍。
朱母略微有些猶豫。
“那塊地是不是太大了?全蓋上豬舍?先不說哪裡去找那麼多人手,你用得過來嗎?還有,到時候你肯定忙不過來了,真要雇人?雇誰?不然先賣掉一些豬?”
王香芹隻道:“那塊地也不算很大,豬舍又不能蓋得密密麻麻的,肯定要留出一些用於通風換氣的通道,真正能用作養豬的地方並沒有娘你想象的那麼多。賣豬倒是可以,等下次衙門來人吧,年前臘月裡就送豬上京了,眼下春耕都結束了,怎麼著也該有個說法了。真要是京城那頭沒啥動靜,咱們也能死了這份心。”
“那是賣仔豬還是賣大肥豬?”
聽了這話,王香芹猶豫了一瞬。
早在去年開春時,她就賣過幾頭仔豬,賣的是朱家大伯娘。可當時,豬舍裡的豬隻是經過了最初步的進化,比當地土生土長的豬品質肯定是要好的,但跟真正的石門黑豬還有著很大的一段差距。而眼下,仔豬越來越多了,尤其去年開春的那些仔豬有不少已經符合係統檢驗標準,最早三月最遲四月就可以配種懷孕了。到時候仔豬的數目隻能嚇死人,多到完全忙不過來的地步。
可真要是賣了仔豬,王香芹倒是不擔心彆家搶了自家的生意,她隻是沒辦法解釋,為啥同樣都是養豬,甚至是一母同胞的仔豬們,到最後本質會差那麼多。要知道,有係統的幫助,她養出來的豬跟其他人養的是截然不同的,哪怕外表近乎一樣,肉質口感也會差距極大。
“再看看,我如今更想賣大肥豬,豬舍裡的成年公豬太多了,沒必要留那麼多。”
最終,王香芹隻說了這話,不過沒拒絕就代表默認了。真要是有親戚求上門來,她肯定還是會賣仔豬的,隻不過到時候就要提前聲明,仔豬隨便挑,但她不保證最後出欄豬的品質。換言之,就是一經售出概不負責。
其實就算這樣,王香芹豬舍裡的仔豬品質也是遠超於本地豬不知道多少倍的。虧是肯定虧不了的,就怕沒辦法發展太好。因此,提前打個預防針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成年的公豬賣給誰……
王香芹直接去尋了二嫂寧氏,談了一樁新的買賣。
“二嫂,去年那燜豬肉你還記得不?”這話剛一出口,王香芹還沒等到寧氏的答複,就看到一個大肉團子撲麵而來,嗷嗷叫著衝過來就是一個大大的抱抱。
“四嬸嬸!!你又要殺豬了嗎?好好好,娘啊娘啊娘!多買點兒四嬸嬸養的豬啊!四嬸嬸人長得好看,養的豬也好看,還頂頂頂好吃!”灶台激動得都快語無倫次的,氣得一旁的寧氏抬腳衝著他的大肉屁股就是一踹。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會乾啥啊?”
灶台捂著肉屁股眼淚汪汪:“我還會給娘寫菜譜……娘啊,我想吃四嬸嬸養大的豬肉。”
“知道了!”寧氏沒好氣的懟了兒子一句,轉身卻仿佛瞬間變臉了一般,笑容滿麵的看向王香芹,“四弟妹啊,來來,這邊坐,咱們坐下來慢慢聊。”一扭頭,“去倒茶!!”
倒茶就倒茶唄,那麼凶乾嘛呢?
灶台委屈巴巴的倒了茶,還從櫥櫃裡拿了他娘珍藏的好吃的,每樣都抓了一些,裝盤端到了自家堂屋裡,衝著王香芹笑得兩眼都眯成一條縫了:“四嬸嬸您吃。”
寧氏已經不想說話了,生下這麼個貪吃鬼兒子,她又能怎麼辦呢?
“對對,四弟妹你吃!哦哦,你繼續說,接著往下說,我聽著呢。”
王香芹笑著道:“還不就是去年那燜肉?我也明白,那肉其實不太適合擺在小攤上賣,可做買賣這事兒我確實不擅長,就是想著,那燜肉滋味是真的不錯,加上我豬舍裡的大肥豬多了,就盤算著要不要跟二嫂你合作一把,我出豬肉,你出手藝,到時候咱倆扣除成本後,一人一半如何?”
這比例跟之前的合作差距頗大,不過這也是有原因的。
早以前,王香芹除了出個點子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撒手不管的。簡單的說,她就是動動嘴皮子,無論是原料還是配料,亦或是出攤子乾活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寧氏一人搞定的。可這回的情況卻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最重要的原料是來自於王香芹的豬舍,換言之,那是獨一份的,彆的地方絕對尋不出來的。還有燜肉的做法,也是王香芹一點一點回憶出來教給寧氏的,再一個,上輩子的東坡肉做法其實有很多的,要複製出來並不難,她打算以後要是大家夥兒吃膩了這一味,完全可以再換一種。
再就是……
“我家這豬,可是縣太爺親口誇過的石門黑豬,單這個名頭,就能漲很多身價了。二嫂,你說是吧?”
寧氏一疊聲的說是:“不適合小食攤兒又不要緊的,我可以去開個鋪子賣。光賣燜肉好像太簡單了,燜豬蹄也很好吃的!”
“做菜的事情還是聽二嫂的,怎麼盤活這買賣也聽你的。”王香芹不太懂經營,而對於她不懂的事情,一貫都是放手不管的。
“成,你先給我幾天時間,我要仔細想一想。最遲……後天給你答複咋樣?你放心,分紅改成一人一半這個是絕對沒問題的!”寧氏拍著胸口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