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有些悲痛實在是難以用言語來闡述。
尤其像溫氏這種情況, 哪怕她本人悲痛欲絕、生無可戀, 可在外人看來無非就是她自個兒矯情。單說她的命格好了, 人家劉神仙僅僅是說她乾啥啥不成, 失敗了再繼續,永遠都在努力開創自己的事業, 卻始終不會成功。
這話乍一聽好像是挺慘的, 可仔細想想,劉神仙又沒說她會窮困潦倒, 她既然能一次次的失敗,就說明是有本錢讓她揮霍的。從這一點上來看,溫氏的命格要比普通人好上很多了。
因此, 即便溫氏真成了村裡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卻仍有不少人在暗暗羨慕她。
再會禍霍錢,那也得有錢讓她禍霍不是嗎?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溫氏那命格是妥妥的敗家子!!
可敗家子的命格, 本來就很令人羨慕嘛……
隻這般, 無論溫氏表現出來的悲傷有多麼的濃重,依舊沒人同情她,反而覺得她得了便宜還賣乖。通過王大嫂那個事兒, 劉神仙已經向世人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所以溫氏真要是不滿意自己的命格, 完全可以選擇不去敗家, 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成嗎?
溫氏的悲傷, 大家都不懂。
而另一邊, 朱母的難受勁兒倒是令很多人都感同身受。
隨著朱母將兒媳婦的標準一降再降, 還真就有人過來問情況。當然,條件肯定是不好的,可朱母能如何呢?她認真的盤算了一陣子,覺得早以前拒絕掉的那幾門親事,擱在眼下的話,她還真就有可能會同意。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最早那個曾經被朱母斷然否決的爛賭鬼來了,隻可惜,他來者不善。
“咋了?後悔了吧?我閨女哪裡差了?就算模樣不是很出挑,可擱在秀水村這一帶,怎麼說也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了吧?脾氣好,人勤快,乾活麻利,又孝順懂事……”
“這麼好的姑娘啊,你非說不行。不就是攤上了我這麼個愛小賭兩把的爹嗎?算個啥啊!村裡有幾家嫁閨女的是帶陪嫁的?沒錢咋了?沒錢娶不著媳婦,還嫁不了閨女啊?怕我這個當爹的回頭管她要錢?這要是彆家那麼說也就算了,你們家?!”
“外頭誰不知道你們老朱家訓妻如訓狗?還怕我閨女貼補娘家?瞎扯什麼呢!”
“現在好了,你們家就算想娶也娶不著,我閨女的親事定下來了!你們家六郎就等著當一輩子老光棍吧!!哈哈哈哈哈……”
爛賭鬼就站在老朱家院壩前,劈裡啪啦說的一大通話,隨後仰頭大笑揚長而去。
看得出來,他確實憋了很久了,就等著來老朱家這邊撒氣呢。
朱母被他氣得夠嗆,偏人家一個臟字都沒說,再就是朱家到底同原先不一樣了,以前能可勁兒的折騰是因為他們不怕,眼下……彆的倒是沒什麼好怕的,可朱母是真的擔心再這麼鬨騰下去,六郎保準就真的要打光棍了。
這要是擱在以前,一般都是附近人家的閨女不願意嫁,就托人往遠點兒的地方說。不知情的話,多半能避重就輕的瞞下一些缺點來,就好比當年朱大郎娶溫氏時,老朱家這邊彆的倒是還好,就是沒提朱母是繼室這回事兒,還是溫氏嫁過來有幾年後,才偶然間從旁人處得知的。
可問題在於,朱六郎的情況要嚴重得多,更可怕的是,他是附近十裡八鄉的名人。
托朱四郎的福,但凡是聽過巡講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朱四郎有個特彆看重的弟弟,年歲差得不多,感情十分要好。這不,甭管上哪兒巡講都必帶上朱六郎,他二人的兄弟情感天動地啊!
於是,朱六郎涼得更透徹了。
假如說,眼下朱六郎的年歲能再小幾歲,那興許還有救,畢竟誰也不可能好幾年都揪著一個事兒不放。可他已經不下了,真要是拖到了二十好幾再說親,怕隻怕人家第一個疑問就是……為啥耽擱到這歲數?
像豬毛和灶台的先生楊秀才,他也是被耽擱的,可像他就可以明確的說,自己早些年忙於求學,直到考上了秀才這才開始考慮親事。
理由嘛,隻要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要解決問題還是有希望的。怕隻怕所謂的理由,你根本就沒臉開口說出來。
朱母愁死了,肉眼可見的頹廢起來。
王香芹雖然知曉她的心病,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醫治。倒是寧氏,再一次提出要給六郎買個媳婦。
“再看看吧,要是六郎回頭二十多了還沒著落,就給他買一個。”朱母到底還是聽進去了王香芹先前的話,強扭的瓜不甜是一回事兒,再就是買來的媳婦肯定不如知根知底的好,萬一哪天跑了呢?或者祖輩曾經作奸犯科咋辦?再不就是祖上得過啥惡毛病,那他們也沒法得知啊!
老朱家這邊,一麵要忙活六郎的親事,一麵還要繼續蓋新的豬舍,畢竟豬舍裡的豬太多太多了,再這麼下去,隻怕不單要將旁邊那塊空地蓋滿了,說不準還要繼續買地不斷的擴充。
豬舍的發展情況倒是在王香芹的意料之中,然而叫她倍感無奈的是,蓋豬舍容易,招聘員工卻問題重重。
依著王香芹原本的打算,她是想著先從朱家族親開始,再慢慢的向外輻射,就找那種知根知底的勤快婦人,最好還是沾親帶故的,這樣就能從中擇一個領頭人,也就是管理層的雛形。
夢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
老朱家的族親是不少,可無奈王香芹招聘的標準略有些高,單獨的一個是無所謂,可要方方麵麵都合適卻是難上加難了。
尤其是關於家裡的情況、身體的狀況、技能的掌握等等,基本上要真的依照王香芹的標準來招聘,隻怕到最後一個人都留不下來。甚至就算她已經儘量放低了標準,提出了試用期的概念,依舊沒能解決最根本的問題。
事實上,她所謂的試用期製度還遭到了最近心態頻頻炸裂的朱母的抨擊。
“你說你弄這個有啥意思呢?招進來嫌不夠格,那不夠格你倒是直接拒了啊,非要先弄進來……哦,你說在試用期裡頭你可以沒理由把人給辭了?那以後呢?哪個東家不是想辭退誰就辭退誰的?那你說你折騰這個又有啥意思呢?”
王香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對哦,差點兒忘了這是古代了,古代並沒有勞動者權益保護法。身為東家,彆說雇工乾得不好辭退他,就算人家方方麵麵都無可挑剔,隻要你想辭退,就沒有不許的道理。甚至彆說辭退了,打罵都是家常便飯,雇工能怎樣呢?告官嗎?沒可能得到公道的,趁早死心吧。
所以,試用期就成了個笑話。
得了朱母的提醒,王香芹索性將這一點剔除了,隻隨波逐流弄了個學徒工。
朱母隻是得空了過來盯著點兒,主要還是監督施工現場,極少管豬舍招人的事情。其實,最開始她對招人是很感興趣的,迫切的詢問每一個有意來豬舍打零工的人家裡有沒有未出閣的妹子,結果生生的把人家嚇跑了,麵對王香芹幽怨的目光,朱母敗退了。
行吧行吧,想也是,沒人願意為了份零工把自家親妹子給賣了的。
隻這般,在豬舍勉強招夠了現階段夠用的人手後,朱六郎的親事依然沒著沒落。
真的是太慘了,連朱大伯娘都忍不住給六郎鞠了一把辛酸淚,並誠懇的建議朱母:“實在不行,要不讓大郎二郎三郎……他們幾房多生幾個兒子?這媳婦可以不娶,兒子總歸是要的,不然以後誰給六郎養老送終呢?”
這個話題太滲人了,王香芹隻聽了個開頭就果斷的退避三舍。
猶記得她上輩子也沒少聽過這話,畢竟她就算父母雙亡,也仍然還是有一些親戚的。再說了,人的年紀一旦大了,就會突然發現周遭有特彆多的熱心人都在操心你的終身大事。不過,一開始是操心終身大事的,後來大概是太絕望了,就直接從催婚跨越到了催生,伴兒可以不要,孩子還是要的。
王香芹:……
真沒想到啊,她上輩子三十多了才經曆的事情,眼下年僅十八歲的六郎就要經曆了。
慘絕人寰。
朱大伯娘最後到底是怎麼跟朱母說的,王香芹並不知曉,她隻看出來朱母的心情愈發不佳了,明明是大夏天的,愣是感覺朱母背後寒風瑟瑟。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媒婆上門了。
“大妹子喲,我給你說的這個肯定錯不了了的,年歲呢,是略微大了點兒,今年二十有一了。可你想啊,女大三抱金磚,而且我問過人家了,六郎和那姑娘的屬相特彆相配,一準能合得來。再說這模樣啊,比不得你家四媳婦,倒是比你家老五媳婦還強一點兒。”
五郎媳婦牛氏就是寧氏她表妹,論模樣確實挺普通的,若是以她為標準的話,那姑娘估摸著就是個大眾臉,丟人群裡找不著的那種。
朱母認真的點了點頭,單就前麵兩點來看,她完全同意。
“嫁妝就彆想了,估摸著能陪嫁一身新衣裳。聘禮呢,就按著咱們這一帶的出,三五兩銀子就成。姑娘本人肯定是勤快的,她娘家也不差,爹娘都是本分人,前頭好幾個哥哥姐姐,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眼下她家就隻剩下她一個沒出嫁的……”
媒婆徑自說著那姑娘的條件,朱母聽得很認真,可隔了一會兒,見她扯東扯西的就是不說正題,實在是忍不住了就直接問了出來:“那她為啥拖到這會兒呢?”
看吧,這就是為啥朱母非要急趕著將六郎嫁出去……哦不,脫手的根本原因。
因為一旦再這麼拖下去,拖到超過了二十歲再說親的話,那對方可能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為啥拖到現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