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躲在被窩裡不吭聲了。
她沒去鎮上,卻也順勢對外稱病,正好她如今又懷著孕,理所當然的躲在家裡安起了胎。
結果,寧氏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一個事兒,她懷孕又稱病,甭管是身為婆婆的朱母,還是身為妯娌的王香芹等人於情於理都是要來看她的。
頭一個過來的人是牛氏,她這人閒不住,是天生的勤快人,一過來先看了眼寧氏,二話不說就卷起袖子乾起了活兒。生火做飯、打掃院落、喂牛喂驢……前前後後的忙了半天後,她才拍拍屁股走人,臨走前告訴寧氏,明個兒還會來幫忙的。
寧氏特了解這個表妹,知道這人就算再擔心她也不會說半句關心的話的,隻謝過了她,說自己啥事兒都沒,就是前段時間累狠了想趁機歇歇。
牛氏一臉“我懂得”走了。
隨後過來的是田氏,她已經出了月子了,不過沒把孩子抱過來,也是怕過了病氣。等她過來一看,感覺寧氏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反正光看氣色,她瞅著要比前幾天看到的溫氏好上太多了。
“二嫂啊,這人是不能沒錢,可身子骨比錢更重要。好好養胎,回頭生個胖小子出來。”田氏委婉的勸了幾句,她跟朱母一樣,都認為寧氏是因為心疼乍然關門的鋪子才病的。好在,瞧著還行,應該養幾日就能徹底好了。
寧氏她有苦說不出啊!
萬幸的是,寧氏這人倒從來不好麵子,想著真相絕對不能曝光,對於彆的倒不是那麼計較。
就在寧氏琢磨著用啥話把田氏敷衍過去時,朱母來了。
來就來吧,還把王香芹給帶來了。
寧氏一個哆嗦,大夏天的愣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來,滿臉惶恐不安的看向王香芹。
然而,王香芹特彆有當兒媳婦的自覺,她平常在家裡倒是沒這些顧忌,可一旦出了門,她就格外得給朱母麵子。永遠都是站在落後朱母一步遠的位置,低著頭不吭聲,誰問話她就看向朱母,從不搶話,一副乖乖牌兒媳婦的模樣。
於是,寧氏那驚恐的眼神明明是躍過朱母看向王香芹的,在其他人看來,卻是她一臉驚悚的看向了朱母。
尚未離開的田氏都驚了,跟著也詫異的看向朱母,不明白為啥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嫂突然間就開始懼怕起婆婆來了。王香芹倒是沒那麼敏感,她隻下意識看向寧氏,見寧氏氣色尚好,隻是滿臉的驚慌失措,頓時就納了悶了。
最為尷尬的人是朱母,她難得開始反思了起來,是不是前段時間罵寧氏罵得太狠了,把寧氏嚇到了?
嚇個屁!
就寧氏那二皮臉,每次罵她都跟沒長耳朵似的,還嚇到呢。
朱母沉下臉訓她:“既然眼下鋪子也關了,你也彆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好好把身子骨調養一番,記著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彆再跟前頭那樣沒分沒寸的瞎折騰了,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娘。”
寧氏半靠在床榻上,微微含胸低著頭一副怯弱的模樣,仔細看還能看到有淚花花在她的眼眶裡打轉轉。她這樣子,完完全全就是個受氣包小媳婦。
朱母:…………
這人瘋了???
大概是被寧氏這副模樣給嚇到了,朱母也沒待多久,很快就隨便扯了個借口離開了。她一走,王香芹自然也跟著走了,隻是在臨走前叮囑寧氏要好好養病。
這本來是沒啥的,朱母還站在門口略等了王香芹一會兒,結果就聽到寧氏發出了很大一聲抽泣,朱母的臉都黑了,甩袖離開了屋子。
等她倆走了,一直被無視的田氏納悶的看著寧氏:“這是咋了?娘凶你了?”
打死田氏都不會想到,寧氏害怕的人是王香芹。
也難怪想不到,寧氏跟王香芹多要好啊,這還不是雙方麵的,而是寧氏幾年如一日單方麵主動的當王香芹的狗腿子。再一個,王香芹長得好看,雖說不是那種動人心魄的,卻勝在溫柔小意,誰也不會想到一貫潑辣凶悍的寧氏有朝一日會懼怕王香芹。
反正田氏是想不到的。
寧氏不知道該咋解釋這個事兒,聽了田氏這話,心裡靈機一動:“娘……娘她……娘……嗚嗚嗚嗚。”
不好意思,財神奶奶兼豬精奶奶的王香芹,她是肯定惹不起的,可婆婆就無所謂了,得罪就得罪吧,還能吃了她是咋地?
想法是很美好,可惜現實對寧氏格外得殘忍。
她的這些做法瞞得過其他人,卻獨獨瞞不過當了近十年妯娌的溫氏。
沒過多久,溫氏也過來瞧她了,嗤笑一聲後,就是滿腹的嘲諷:“咋了?飯館子開不下去了,錢也沒得賺了?嘖嘖,你以為你做事王香芹白撈好處她就要感謝你?才怪!你看看你,累死累活的做事,賺的錢還要分王香芹一半,結果她還不滿足,撇開你自個兒做買賣去了。你猜,她賺了錢會不會分你啊?”
寧氏死魚眼看著溫氏,心說,豬精奶奶的錢,給她她也不敢收啊!
“不過你也還算機靈的,知道沒啥賺頭了,就不去她那頭當狗腿子了。挺好挺好,反正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這人啊,滿腦子都是錢錢錢,以前王香芹想主意讓你賺錢,你就甘心當她的狗腿子,眼下她自個兒賺錢去了,你就……不然你還當我的狗腿子?我不嫌棄你。”
“你走!”寧氏恨恨的咬牙,她不敢懟豬精奶奶,難道還不敢懟傻子溫氏嗎?
結果,還真的不敢……
哪怕稱病好了,那也沒有一病許久的道理。再說了,鄉下地頭還真就沒有閉門不出這種事情的。就連前頭田氏生完孩子坐月子,那也一樣是大敞著院門。當然,這也是因為眼下是三伏天,門窗緊閉這種事情,聽著就透著一股子傻氣。
寧氏憋了幾天後,終於還是出門透了透了氣。
隻是,她不敢了。彆說像往常那樣跑去王香芹跟前獻殷勤了,她連豬舍都不敢去了。
偏生溫氏還一天到晚的激她,說她滿心滿眼都是錢,誰能給她錢誰就是活祖宗,等祖宗給不了錢了,那就趕緊躲開點兒,跟避瘟疫似的,躲得越遠越好。
結果,溫氏見她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竟是高高興興的去王香芹跟前嚼了舌根,還一丁點兒避諱都沒有,就這麼當著寧氏的麵,大大方方的走向王香芹:“四弟妹啊,你還記得早些年我跟你說的話不?二弟妹就是個牆頭草,兩邊倒的。誰有本事誰能叫她賺錢,她就跟誰好。你那會兒還不相信我的話,如今再仔細瞧瞧?嘖嘖……”
寧氏心裡苦啊!
寧氏她說不出來啊!
溫氏是故意提高音量說的這話,寧氏全聽到了,她有心解釋,卻又實在是沒有勇氣上前,哭唧唧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咬著小手絹回自家去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為啥堂堂豬精奶奶會自甘墮落嫁給看著就普普通通的莊稼把式朱四郎呢?還是說,豬精奶奶以為姓朱的就都是豬精?假如真的是這樣,那可真的是太慘了。
老朱家啊,隻是姓朱而已,就招來了豬精奶奶。
偏偏她這個唯一的知情者還不敢捅破事實,她太苦命了。
悲傷得哭了一會兒,寧氏忽的想起一個事兒。居然王香芹的生辰八字明擺著是個短命的,那為啥當初說親合八字的時候,完全沒提過呢?越想越覺得可疑,等她調整好心情,趁著王香芹沒在家時,鬼鬼祟祟的溜進了朱家老屋去尋朱母。
“娘啊,我再問你個事兒……”將自己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寧氏眼巴巴的等著朱母給自己解惑。
哪知,朱母反而一臉古怪的看向她:“合八字?”
“對啊,早以前四郎和四弟妹合的八字……娘你肯定找的不是劉神仙吧?你找的誰?那人咋說啊?”
“說啥說!那會兒合的八字不是四郎和王香椿嗎?你懷個孩子連腦子都掉了嗎?都蠢成六郎了!!”朱母沒好氣的懟了她一臉,轉身準備接著乾活去。
寧氏初聽到這話明顯麵上的神情一滯,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忙急急的拉住朱母:“對對,是我忘了,當初合的是王香椿的八字。那娘你把王香椿的八字告訴我啊,我有用。”
“有個屁用!我說你不能安生的養胎嗎?”朱母見她不依不饒,也是失了耐心,隻擺手道,“你是不是真的傻?當初說親是互換了庚帖的,可回頭就還過去了啊!不然你當上回我給你的四郎媳婦生辰八字是哪兒來的?換了啊!”
就算換了也該知道吧?
寧氏壓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老老實實的退了出去,轉過身就去老王家找王大嫂要了王香椿的生辰八字。王大嫂倒是不疑有他,因為寧氏扯謊還是有一定水準的。
“你就真能狠得下心來丟她一人在這兒?你們全都搬走了,她一個人多可憐呢!你把她的生辰八字給我,我拿去問問劉神仙,看還有沒有法子。”
王大嫂痛快的給了,隻是語氣卻不是那麼篤定:“劉神仙真的會有法子?他不是從來不幫人改命嗎?”
“你管他有沒有法子,問問又不會咋樣,大不了白瞎了十文錢!”
“也是。”王大嫂摸了錢出來,還額外多給了些,連道這是給寧氏的辛苦錢,讓幫忙多說兩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