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隻出了兩冊嘛,提過白眼狼大姑子和缺心眼小姑子,卻還沒介紹到倆人婆家的背景。
王大嫂是局中人啊!
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因為有些細節太真實了,真實到連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家人乾的。可再一想,老王家哪兒有那麼聰明的人?她公婆滿心滿眼就是地裡的莊稼、後院的牲口,她男人也差不多,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倆孩子太小了。除非算上王舉人,可直覺告訴她,王舉人要是真打算找老朱家算賬,沒必要搞出這麼多事情來,由著彆人議論自家的是非,這明顯不是大家之風。
關鍵是,王舉人不可能知道這麼多內情的,哪怕是王管家好了,因為經常來往於鄰縣和秀水村,很多事情也隻知道個大概,細則一概不清楚。
越想越不對,王大嫂是帶著滿肚子狐疑去的縣城,結果縣城之行回來後,她反而更加納悶了,腦子裡一團亂麻。因為她知道不是自家人乾的啊!!
等之後,再有人上門詢問時,王大嫂就拍著胸口告訴他們,不是王家找人編排的。
“不是你們家,那還能是誰?有些事情,連咱們村裡人都不知道的,外人咋知道?”
這麼說也有道理,尤其是之後有人打聽到,編故事的那人名叫秀水居士。這下,愈發的讓人認為是王家人乾的了。不是王家還能是誰?村裡其他人有這個本事?沒錢也沒人,難不成還能自己寫?誰寫?村裡識字的有幾人?
哪怕秋收在即,到底還沒開始,再說閒人還是占了多數的。
就有人用了排除法,挨個兒的將秀水村的所有人都擼了一遍,最終鎖定了三人。
楊鐵蛋楊秀才,朱六郎,以及豬毛。
這仨都是認識字的,豬毛都能去參加童生試了,肯定也沒問題。至於村學裡的其他人,或者是一早就已經不念書的,都被排除了,不是學問不夠,就是將學問都還給了先生,沒這個能耐。
再之後,豬毛也被排除了,他要參加童生試啊,忙得連飯菜都是匆匆吃一口,哪裡會有時間去編故事?楊秀才也很快自證清白,他本人包括家裡人,最近幾個月壓根就沒出過村子。
那就……
猜到真相的人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太狠了。
朱六郎真不愧是朱四郎的親弟弟,這反手插自家一刀的本事,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難道他會不知道故事傳開以後,遲早會叫人知道故事原型的?王家那邊興許無所謂,看王大嫂那反應居然還挺樂嗬的,因為作者將她塑造成了一個明珠蒙塵的鄉下大美人,王大哥也被塑造成了嘴上不多言但心中自有溝壑的聰明人。反正整個王家,除了嫁出去的那倆,其他人的形象都挺正麵的。
有正麵形象就必須要反麵形象。
哪怕眼下隻出了兩冊,知悉內情的秀水村人也猜到了接下來的劇情。
等村裡人再看到朱六郎時,目光裡不由的帶上了審視的意味。哪怕朱六郎很正常的在村道上走路,仿佛也有一種六親不認的氣勢。
太可怕了,這世上咋會有這樣的人呢?
再一次,那些沒將閨女嫁給六郎的人,不由的拍著胸口暗自慶幸。試想想,今個兒朱六郎他能對自家親人下手,坑的還是跟他一家的四哥四嫂,那將來呢?老丈人一家遲早被坑,畢竟姻親哪裡有兄弟來得親近呢?
還有就是,彆看村裡人明著看不慣朱四郎,暗地裡都羨慕得很。而且平心而論,朱四郎哪怕對不起王家,可對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朱六郎那是彆提有多好了,說是掏心掏肺都不為過。
結果呢?
結果呢!!
村裡人恍然大悟,原來老朱家的黑心黑肺是祖傳的。隻不過其他人沒傳到,朱四郎坑的是彆人對自家人還是極好的,而最小的朱六郎就不一樣了,誰都坑!!
太壞了,太缺德了,太……
難怪他娶不到媳婦→_→
六郎這人還是挺遲鈍的,主要是這兩天寧氏又開始作幺了,逼著他多讀書,還要鍛煉文筆,提高表達方式,為將來的寫書做準備等等。折騰得他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真的沒心思去管村裡那些八卦消息了。
本來,老朱家這邊消息最靈通的就屬寧氏了,可寧氏這不是忙著開創新事業嗎?
溫氏則因為這幾日天氣太熱了,害喜狀況一下子變得特彆嚴重了,她連自己都顧不上了,確實沒有心力管彆人了。
朱母更是見天的往外跑,她已經對坑村裡姑娘不抱任何希望了,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外頭不知情的人家上。
王香芹就更不用說了,她本來就消息十分落後,再一個,很多事情往往當事人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那個故事裡,老朱家的人壓根就還沒露麵,唯獨她已經出現了,是作為反派出現的。
隻這般,老朱家這頭愣是沒得到半點兒消息,還是在秋收前一日早上,朱家大伯娘一臉猶豫的找上了朱母,十分委婉的提了這個事兒。
朱母徹底懵了。
及至朱家大伯娘走了,朱母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等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頓時勃然大怒:“寧氏!!!!!!!!!”
雖說寧氏那院子離朱家老屋不遠,可所謂的不遠也得走上一小段路。剛吃過早飯的寧氏,正在自家簷下走動著消食,隱約間好像從不遠處傳來一記喊聲,似乎聽著是在叫她,可仔細一聽卻又不是很分明了。
寧氏也沒太在意,隻當是自己聽岔了。
可很快,她就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朱母殺上了門。
隨之而來的,還有硬被朱母拽過來的王香芹。
寧氏在看到二人到來時,嚇得打出了一記飽嗝。
等真相從朱母嘴裡說出來後,寧氏轉了轉眼珠子,很快就有了說辭:“寫書啊,那肯定要……對對,四弟妹以前跟我說過的,要藝術加工的。我這是誇大了,編故事啊,難道要我寫一日三餐這種流水賬嗎?誰耐煩聽呢?這不是,大家都喜歡聽窮人乍富嗎?王大嫂突然間從一個窮苦的鄉下婦人,搖身一變成了官宦人家的少奶奶,多吸引人呢!四弟妹那會兒就說了,話本子都不敢這麼寫,還說寫成話本子一準有人看!”
王香芹:……
她好像是說過這話。
“那確定了王大嫂倆口子當主角,我總不能說他倆的壞話嗎?再說了,人家王家現在是官宦人家了,我要是胡亂編排他們,誣陷他們,回頭保不準王家就喊人把我抓起來了,你說我怕不怕?”
朱母:……
這麼一說貌似有點兒道理。
“四弟妹你肯定是懂我的,你教我的啊,要迎合市場,寫故事就跟賣吃的一樣的,彆人想聽啥故事就得寫啥,啥賺錢賣啥,對不?咋能跟那些看書的聽書的反著乾呢?我一直都是這麼發財的,這是……我想想啊,四弟妹那話是咋說的來著……對對,是適應市場規則的!!”
王香芹:……
她二嫂真的不是穿越的嗎?
“娘啊,你也知道的,要是我那小飯館開得好好的,我肯定不能搞事啊!你老說我愛搞事,不肯本分過日子,可這不是因為我想發財呢?要是本本分分的就能發大財,我為啥要搞事呢?我又不傻!再說了,讓六郎背鍋這個事兒真的怪不得我,誰叫我家灶台笨呢,記個菜譜還成,寫故事他是真不行呢!我答應你,回頭要是灶台聰明了,讓他寫,好不好?那要是實在不行,你們就對外說,寫那故事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錯,成吧?”
朱母:……
成個屁!誰信啊!!
試想想,在所有人都認定了某個事情的時候,你跳出來跟人家說,大家全都猜錯了,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而是另外一個版本的。誰信?反正她是不會信的。
尤其眼下,在全村人都認為朱六郎不是個東西,朱家男人都他娘的一肚子壞水,為了發財連這種壞主意都想得出來,踩著親哥哥嫂子發財,暴露後甚至還抓了另外一個嫂子頂包……
太壞了。
人咋能那麼壞呢?
壞透了,都壞得流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