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輕紗遮擋的雕花大床上。
軟被鋪滿床,那上麵,慵懶橫臥著一隻白虎。
白虎閉著雙眼,柔軟光潔的白毛在珠光下散發一層柔和的光芒。
除了額前和背上有數道黑色雲紋,彆的地方通體潔白。
他兩隻前爪交疊放在身前,下頜靠在前爪上。半圓形的耳朵微微耷拉著,毛絨絨的爪子收起鋒銳利爪,看起來頗為無害。
同樣覆蓋著一層厚厚軟毛的腹部,正隨著呼吸緩緩起伏著。
睡、睡著了?
她一下回過神來。
孟柒:“???”
孟柒:“!!!”
她手一鬆,微涼的輕紗從手中滑落,輕輕擦過她的臉頰,重重疊疊再次遮住大床,也一並掩去那似乎陷入沉睡的巨大白虎。
孟柒怔怔地,突然踉蹌著朝後退開好幾步。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剛才……剛才是自己看錯了嗎?
對!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她突然掉入墜星海,受了驚嚇,然後小七失蹤,她太驚慌失措,太擔心小……小七……了!
孟柒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隱隱地,她腦海中閃過一個有些可怕的念頭。
那想法飛快閃過,快得讓她抓不住,也不敢去抓。
沒錯,一定是這樣。
是她看錯了……吧?
孟柒緩緩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夜明珠的光照在輕紗上,影影倬倬的,她還是能看見裡麵的黑影。
他……他還好嗎?
最初的震驚過去,孟柒突然回過神來——
如果對方隻是睡著了,沒理由自己敲門,進房,走到床邊撩開輕紗都沒讓他醒來。
她倏然上前,抬手……
指尖碰到輕紗,孟柒稍稍猶豫了下,然後果決地再次撩起輕紗。
床上,比她還要高大修長的白虎仍然靜靜趴在那裡。
“呃……”孟柒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你……你還好嗎?”
她輕聲問道。
白虎一動不動,就連耳朵都沒有絲毫反應。
“你……”孟柒看著眼前分明是成年白虎模樣的龐然大物,小心翼翼伸出手,輕輕按向對方的額頭。
她指尖光芒微閃,一點熒光將白虎的毛毛照得愈發清晰。
孟柒手指微微用力,按在了看起來整潔柔軟的厚厚白毛上。
觸感……真好啊!
原來大白虎也很好摸……
孟柒倏然回神,收斂心神微微閉上雙眼。
“唔——”她靈氣才剛探入,就仿佛沒入了深不可測的深淵一般,不止什麼都感受不到,連她送入的靈氣都被瞬間吸走。
孟柒深呼吸,再次送入一絲靈氣。
同樣的,靈氣才剛碰到,就被瞬間抽空。
她一怔,睜開眼睛看著白虎。對方體內,像是有個無底深淵一般,連靈氣都能吞噬掉。
這是怎麼回事?孟柒有些躊躇。
白虎依然安安靜靜地趴在床上,即便她這樣折騰也沒能醒過來。
孟柒盯著他看了會兒。
初看的時候,覺得這個白虎太大太凶了,遠遠沒有小白虎小七可愛。
但是這樣盯著看一會兒,對方始終閉著眼睛,下頜乖乖擱在毛絨絨的爪子上,兩隻白絨絨的半圓小耳朵微微耷拉著……
好像,好像也有點可愛。
孟柒想了會兒,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根銀針。
這是她從雲上仙閣買來的,醫修們常用的診病銀針,當然不及薛城宣的本命法寶那麼好用,不過對她現在來說,也還不錯。
她伸手,輕輕握住白虎的爪子,將對方微涼的肉墊托在在掌心,然後捏著銀針紮了下去。
針尖閃著寒芒,剛一碰到白虎的爪子。
許久都沒有動靜的白虎倏然睜開了雙眼。
湛藍色的雙眼中,似乎有點點星影一閃而過,但很快沒入他那深邃如夜空般的冰冷雙眼中。
孟柒根本來不及反應,被她小心托在掌心中的爪子突然一翻。
她隻覺得肩上一股大力襲來,天旋地轉間,背脊重重撞上軟被。
孟柒胸口一沉,白虎的爪子已經按住她,將她整個人都壓在床上。
孟柒:“我……”
她根本沒辦法說話,踩著她的爪子微一用力,她所有的未儘之言全都被堵了回去。
孟柒下意識睜大眼睛看向上方,瞬間壓得喘不過氣來。
白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雙眼冷冰冰的,仿佛空荒一片,那裡麵沒有一絲屬於生靈的感情。
但是很快,冷漠被驅散,那雙湛藍眼眸逐漸有了焦點。
孟柒隻覺得踩在自己胸口的爪上力道緩緩減弱,清新的空氣重新從鼻端湧入。
“我……咳咳咳咳……”她又咳了好幾聲,掙紮著開口:“我……我隻是……咳咳咳……”
她躺在柔軟的錦被之中,白虎雖然放鬆了壓製她的力道,可是仍然將她壓在床上。
——那模樣仿佛在警告孟柒,她若是敢掙紮,他便隨時可以取她性命。
她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身上白虎,看著對方越來越清冽的目光。
柔軟的白毛就在眼前,孟柒的氣息拂過,也能讓那些白毛輕輕晃動。
她低頭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半圓形的,就是放大版的小七的爪子。
孟柒抬眸看向眼前的白虎,小七成年之後,也該是這個模樣……吧?
一霎那間,無數念頭排山倒海湧向孟柒的腦海——
楚天風給她看過的,法訣記錄的鏡像中,那個被稱為“白虎真君”的,和師尊擁有一模一樣的盛世美顏。
赤狐一族的妖修們,看到四極大陣便驚駭莫名,連司空星,也會嚇得失去鬥誌,規規矩矩俯身稱她為大人。
法陣之學早已在三千世界斷了傳承,據說在妖界和魔界有相對完整的傳承自數萬年前的上古時期傳下。
還有……眼前這英武強健,也漂亮無雙的天妖白虎。
這絕對不是三千世界的靈獸白虎,它們沒有那麼強,也不會有這樣遠比世間最純淨的藍寶石更漂亮,更明亮的眼眸。
……
“青、青彥真君?”孟柒喃喃地,輕聲喚道。
白虎似乎怔了下,湛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
他緩緩抬起自己的爪子。
誰知爪子才一動,孟柒猛然伸手,緊緊抱住了他毛絨絨的前爪:“青彥真君!”
她又叫了一聲,隻是這次的聲音中,不再帶有猶豫和疑惑,變得堅定起來。
白虎:“……”
“真的是……”孟柒的腦袋埋在他胸前厚厚的白毛中,雙手還緊緊抱著他的爪子,“嗚……真的是青彥真君嗎?”
她哽咽著,也不知為何,就是突然特彆想哭。
鼻子酸酸的,眼圈發熱,根本控製不住,眼淚就撲簌簌掉了下來。
孟柒的淚水沾濕了白虎胸前白毛,他好像被燙到一般,連忙往後縮了縮身體。
怎麼又哭?!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怎麼說哭就又哭了?!
“嗚嗚嗚嗚……”孟柒抱著白虎毛絨絨的爪子,眼淚根本控製不住。
她先前還不覺得有什麼。
即使對方猶如神兵天降,出現在墜星海救了自己。
可是大概是因為,在大比結界中,有過那幻陣相處的一個月,孟柒總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跟著他一路到大荒,也覺得步步如踩雲端,飄飄忽忽始終沒能踩到實地。
她乖巧地跟他到了這裡,之所以會有離開還是留下來的矛盾心情,其實一大半是因為,她仍然覺得不真實。
那種感覺,就像是踏入了另一個幻陣。
孟柒甚至一直在悄悄尋找著新的破綻,可以讓自己識破這幻陣。
然後發現,這一切原來都是虛幻一片。
哪怕是去天外天,見到了好友們,大家一起幫她想辦法離開墜星海。
她內心深處還是有個聲音一直在說:
假的!這些都是假的!你很快就會發現真相,識破幻陣,然後醒過來的。
然後她便一朝大夢醒來,仍然孓然一身,雲青彥依然在她遙不可及的天邊。
可是現在!
孟柒將白虎的爪子握得更緊了些,柔軟的白毛擦過她的掌心。
對方不僅告訴自己她他的姓名,甚至還讓她知道了他的真身……
這是不是表示,他不會再說走就走,一彆之後便從此渺無音訊,再見已是隔世了吧?
這樣真實的觸感,讓她緩緩呼出口氣,一直踩在雲上的雙腳,也終於踏上了實地。
“嗚……”孟柒嗚嗚咽咽地繼續小聲抽泣著。
她額頭抵在渾身僵硬的白虎的胸口,眼淚掉得更快。
白虎胸前原本柔軟光潔的白毛被她蹭得亂七八糟,淚水將它凝成一股一股的,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彆……”白虎沒被抱住的另一隻爪子緩緩抬起,在空中停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決心般緩緩放下,輕輕按在孟柒單薄的肩上,“……彆哭了!”
“嗚嗚嗚嗚……是!”孟柒哽咽著應道。
她對雲青彥的話向來言聽計從,從沒有過懷疑。
孟柒當即緩緩鬆開被她抱住的爪子,戀戀不舍地又盯著那毛毛被她揉得亂七八糟的爪子看了眼。
她深吸口氣,慢慢跪坐起來,雙手乖巧地放在膝上。
孟柒斂目,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眼淚不再掉下。
她抬眸,被淚水洗過的眼睛分外明亮,濕濡的睫毛讓她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