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夏的嘴角好笑的揚了揚,“然後呢?”
懶得再和他廢話,李粲然將手撫向醉山河的劍柄。
“我今天來真的隻是一次單純的邀請,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軒夏說道。
他聳聳肩站起身,打算朝屋外走去。
雲樂趕緊讓開了位置。
他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傳音進了李粲然的耳朵。
“很期待你落入我手中的一天,還有你忍受不住哭泣時的樣子,一定會很動人。”
……
軒夏乘坐雲轎走後,李粲然還處於一種毒蛇盯上的感覺。
他想不通這人為何要專程過來一趟。
單純想惡心他一下嗎?還是真的覺得自己會接受這個聽上去就很荒唐的邀請?
黏膩又冰冷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雲樂還處在一種懵逼的狀態,對於方才發生了什麼一概沒弄懂。
不過,他大概率是被人給跟蹤了。
他看出了身邊人的心情不佳,趕緊詢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事。”李粲然道。
在屋外瞧了一圈,確定沒人了之後,他將來意匆忙告知了一遍。這兒不宜久留,他還是得儘快離開。
雲樂沉眉思索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他隻熟知翰林院,彆的確實不知道。
李粲然頗有點遺憾的說道:“沒事,不知道就算了。”
看來他隻能靠自己了。
在這之前,還是先將禁術的事情搞定,不然沒有底牌傍身,總有種四麵楚歌,到處都是敵人的觀感。
特彆是剛才經曆了變態的騷擾,他覺得自己是時候去挖屍體了。
*
中州果然白天的時間很長。
白晝與黑晝的時辰比起來,大約是三比一的樣子。
也就是說一天十二個時辰,有九個時辰天都是亮著的。
天不黑沒辦法乾壞事,新買的夜行衣也沒法穿,這是重點。
再加上身邊沒了小統,也沒人替他探路了,這次行動很有可能會被人發現。
李粲然突然覺得,他或許和小統才是真愛。
等到天色稍稍暗了點下來,整個中州都點上了燈盞。
如果乘坐著雲舟從天上看,就能發現,這片地形像一個漏勺一樣,而所有亮起的燈火將這隻勺子裝飾得更加璀璨了起來。
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了陵地的位置,四周都靜悄悄的。
隻有枯掉的樹枝被風吹過,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陵地還算是黑的,因為附近人煙稀少。
李粲然拿出了一張言靈紙,上麵銘刻著地支係言靈術第十一,折火之術。
他將言靈紙拋至空中,很快,這張小巧的紙張就撲棱了一下,變成了一隻帶火的飛蛾,照亮了他麵前的一小方天地。
這塊墓陵很遼闊,但墓碑卻是四散的,七零八落地遍布著,甚至有幾處的墳頭草都長了很高,卻是連墓碑都沒有一塊。
折火的飛蛾在前麵慢慢飛著,照亮了一塊又一塊墓碑上雕刻的文字。
一連十多塊都是尋常的,寫著“xxxx之墓”,有一些沒有名字,隻寫著諡號或是在世時世人給他們的稱呼,但都沒頭沒尾的。
比如眼前這塊,“濟世濟民大俠”,還有隔壁緊挨著的,“天下第一劍修”,倒有些相互成全的意思。
還有些立了碑,但什麼也沒寫,碑前放著一束乾癟的花和酒。
他挖開了幾處沒有石碑的墳墓,挑揀了幾副完整的骸骨出來。
李粲然一邊罵自己真缺德,一邊開心地將這幾具挑出來的完好屍骨收在了儲物袋中。
趁著天黑,迅速給自己臉上蓋上了一張人皮-麵具,然後在夜行衣的雙重保障下,準備在偌大的皇城中找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藏身之所。
“忙完了嗎?”
月色下,周容微涼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李粲然略有點倉惶的仰起腦袋,發現自己被抓包了。
他眨巴了下眼睛,尷尬地望著自己雙手染上的泥沙,下意識地藏在了身後。
“把手伸過來。”周容說道。
李粲然猶豫了下,還是將手拿了出來。
周容從儲物袋中掏出一袋水,給他清洗了下。細膩的水流從指尖衝刷而過,洗淨了黑色的泥沙,使之恢複了原先白皙的顏色。
李粲然對於周容突如其來表現的溫柔有點無所適從,手指縮了回去。
明明算起來,眼前的人年紀要比他小上很多,要背負的東西也更多。自己看上去卻是那個被照顧的人。
他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決定要好好反省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他一邊問,一邊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扯了下來。
周容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和你說過,有事不要瞞著我。”
“是我的錯。”李粲然主動承認錯誤道。
他靠著一塊墓碑,手掌一招,還在燃燒的言靈紙飛蛾瞬間熄滅了火光,掉落在了地上。
天地間隻剩下了如水的月色,靜謐極了。
“我想學習一個禁術,所以就來了。”李粲然說道。
周容問:“禁術?”
“嗯,類似於操縱死去人的活死人之術。”雖是抱著學習研究和保命的目的,但從口中說出來的感覺還是太詭異了。
李粲然沉默了下,心中突然起了個古怪的念頭,猛地轉頭看向周容。
周容:?
李粲然的眼色變了,冷聲道:“彆動。”說罷他便伸出了手,摸向了周容的臉,在他的下頜骨處摸索了好久。
沒有摸到人皮-麵具。
眼前的人的確是周容。
周容下巴動了動,看出了他莫名其妙的舉動為了什麼,問道:“你以為我是誰?”
“小心一點總歸不是壞事。”李粲然說道。
為了補償他,便在他嘴上安撫的啄了一下。
周容不吃他這一套,追問道:“你今天看到了誰?”
知道自己無法再隱瞞下去,李粲然隻好坦白道:“俞子真,他也來中州了。”
周容眼神凝了下,猜不到那人前來的目的,說道:“你離他遠一點。”
“放心,我心裡有數。”
周容換了個語氣,問道:“你到現在為止,都認不出來我嗎?”
李粲然望著他的眼睛,其中的感情他很熟悉,但又不敢確定。
他說道:“如果我可以在你身上留個印記,就不會弄錯了。”
周容定定的看向他。
李粲然摟住了他的脖子,想咬他的側頸,又怕下嘴不知輕重弄痛了他,隻好歎了口氣,在上麵輕輕親了一下。
周容感覺脖子處癢癢的,耳側傳來低聲呢喃,“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將懷中的人又摟緊了點,“有多喜歡?”
“很喜歡。”李粲然說。他想到剛穿來時初遇周容發生的事,忍不住笑了起來,“要是你能再穿一次道裙,我會更喜歡你。”
“……”周容說道,“你還敢提那事。”
就因為比試打賭輸了,他被迫穿著道裙打掃了一遍屠神峰的登雲梯,還是在唐星旦的見證下。這件事換作是彆人,他絕對饒不了,偏偏是懷中的這個人。
李粲然問道:“你會生我的氣嗎?”
周容說:“不會。”
“那就好。”
李粲然想到了正事,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問道:“你真的打算進皇宮嗎?”
“嗯。”
周容望著中州上空的夜色,眼中醞釀已久的冰冷與仇恨愈發凝重。
他說道:“我已經確定了,殺害我家人的凶手,的確就是皇室的人,我感受到了那人的氣息,不會錯的。”
李粲然安靜的聽他講述。
“但我現在還不知道皇室之中有多少幫凶。”周容說道,“但我遲早還會再來的,等我實力足夠的時候,就會徹底顛覆這座皇城。”
“他們知道你嗎?”李粲然問道。
周容搖頭,嘴角扯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他們知道有個小孩被人救了出去,是個認識的宗門長輩救的我,當時我們逃去了倉州,結果還是被追兵給追上了,那個救我的長輩死了,我僥幸逃了出來。”
“倉州?”李粲然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熟悉的感覺,“幾年前的事?”
“距離現在為止,已經過去十二年了,所以他們肯定認不出我。”周容說道。
十二年前……
差不多能對上。
李粲然想到了他之前在倉州秦家截獲的一封由秦家少爺寄往古靈門的書信,書信中提及的秘辛很像周容的遭遇。
但這會不會也太巧了。
可是原書中,周容確實就是在古靈門修煉的,也得到了很多長老的照顧。
周容語氣淡淡的,繼續講述自己的過去。茫茫夜色中,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孤獨。一個人從小到大獨自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心比誰都要來得堅韌。
如果說這就是變強要付出的代價,隻能選擇默默承受。
李粲然看向麵前的人,心中泛起了酸澀的情緒,慢慢吻上了他的唇。
一件鶴氅蓋住了兩個人,抵擋住了身外侵襲而來的寒氣。
大概是做得太激烈了,還不知是霧氣的緣故,李粲然的睫羽上染上了點點水光。
一旁的墓陵仍是沉靜而又黑暗,唯有被月色籠罩的時候,才稍微顯得不那麼陰沉可怖了。
*
到了第二日,山海大典還在進行當中,人山人海,聲音鼎沸。
萬眾期待的降伏妖獸環節。
輪到了周容。
他在皇室儀仗隊的雲轎群中感知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脈氣息。和他身體中流淌的血液相似,體內丹田中圍繞著金丹的魔氣興奮地升騰了一些。
如果能降伏眼前這隻被放出來的凶神惡煞的白焰妖獸,就能順利進入皇宮接受獎賞。
而隻要踏入皇宮,到處都暗藏著殺機。
但他有把握兵不血刃,不知不覺的解決掉那個雲轎中坐著的人,奪回那一份被人染指的龍神血脈。
李粲然站在人群中,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容。
不止是他,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印刻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沒了後路,那就戰吧。
周容抽出了身側的夢天神,紫焰蛟龍盤旋在他的頭頂,發出了嘹亮的嚎叫。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一下,這一卷會有重新讀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