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1 / 2)

李粲然覺得蹲著看不到天蟬台上正在發生什麼,所以他找了處宮殿翹起的屋頂,一截從旁邊飛出的枝椏正好遮住了他。

枝椏上結了個蘋果垂在眼前,他順手摘了下來。一邊咬了口皇宮中栽種的清甜的蘋果,一邊抬眸看向天蟬台。

他的目光第一個掃過了周容,當往旁邊撇去的時候,嘴上嚼著果子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

周容和軒諾坐在一起,兩人挨得很近。皇宮中的內侍們像是故意給他們創造機會,隔了老遠一段距離。

他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周容這算什麼?將自己置於何地?

這些天來忍受的不忿湧上心頭,令他張口狠狠咬了口蘋果。

另外一麵,天蟬台上,周容並不知道自己正被李粲然在暗中注視著。

事實上,此時正注視著他的人有很多。

敵意的,友好的,冷漠的,忌憚的……種種目光交雜著,令他分不出多餘的心神去辨認。

他已經忘掉身邊坐著的人是誰,心中唯一充斥著的情緒就是仇恨。那個殺害了他父母的皇室二殿下就坐在他的不遠處,端著酒杯,笑容滿麵。

周容能感受到那人身體中藏著的不屬於他的龍神血脈。

這份受了詛咒的力量,極其容易侵蝕人的心智,隻有天生龍神血脈的人才能將之真正掌控。

那人敢這麼做,僅僅是出於無知與貪婪。而他一會兒要做的,就是激發出血脈中暗藏的詛咒,再將這份血脈之力奪回來。

軒夏坐在他三叔軒易的身後,眼神密切的盯著周容和他的妹妹。那名青星坊的茶館老板就守衛在他的身後,手中拿了壺宴席中的酒,臉上的神情比較懶散。

李粲然這才看明白過來,是他先前眼拙了。

能擔任起皇子守衛的人,怎麼可能隻有辟穀期的實力,連他都認錯了,隻能說明這人的修為至少在元嬰期。

如果小統在就好了,他也不至於失了警惕。

隨著儀式的進行,皇室二殿下開始給中州之外的諸位年輕修士賜酒了。

等輪到周容的時候,一直不怎麼言語的軒易終於開了口。

先是笑嗬嗬的調侃了下周容和軒諾的關係,然後表示想要再考驗考驗他,讓他在眾皇子當中挑選一位對手,再進行一番比試。

“這是想乾什麼?”李粲然嚼著蘋果,心中隱隱多了些疑慮。

他邊隨手將吃剩下的果核扔了出去,邊悄悄靠近了些天蟬台。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事情可能不太妙。

周容在眾人的目光中走了出來,巡視了圈眾皇子,冰涼的視線在軒夏的臉上停留了會兒,就在後者以為這小子想不按商量好的套路走時,周容接下來的話令他稍稍鬆了口氣。

“十三皇子。”他說道。

軒夏的嘴角輕輕扯了個笑,看來在周容的心裡,還是顧及了那個謝修的。

既然想要救人,就要做好麵對接下來事情的準備。

那名十三皇子很快走上了台,他年輕倨傲,對於周容的挑戰一點也不懼。

李粲然正好找了處天蟬台外視野極佳且隱蔽的位置,凝神看向他們的交手。

那名十三皇子還未突破金丹期,不可能是周容的對手。

但皇室能接觸到的修煉資源有很多,所學的身法武技皆是上乘,所以這給了他一定的信心,就算擊敗不了麵前的人,也能和他打個平手。

周容倒是比平常收斂了很多,沒有使用任何武技,隻單單用著劍與那人交著手。

軒夏的臉色陰晴不定,就在他以為周容要準備放水時,後者的眼神變了,丹田中金丹滴溜溜的旋轉,經脈中元氣暴漲。

天地間陰沉了下來,風聲簌簌,幾道由元氣凝成的黑色暗影從周容的身邊飛快竄出,變成了幾隻帶著流光的黢黑的烏雀。

在烏雀接近對手十丈之內時,猝然炸開,漫天都是黑色的縷縷流光。其中的十多縷飄至了觀戰的人群當中,直至接觸到實物才逐漸散開。

許多皇室成員的身上都沾染上了這些黑色的碎光,他們金袍上繡著的龍紋有了點綴,霎時變得宛如活物一樣,凶狠異常。

周容的眉毛微不可察的撇了撇,感受到自己的元氣附著到了那份龍神血脈,就在他想要暗中轉送這份血脈之力時,異樣發生了。

和他交戰的十三皇子臉色一白,像是被天雷擊中了一般,口吐鮮血從空中急速墜落,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明明周容的攻擊並不是對他發出的……

台下坐著的眾皇室成員神色都變了,七殿下的人反應最快,第一時間衝了過去接住了他。

周容心道不好,他望向軒夏,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來不及多做思考,他的眼神一冷,催使元氣,將感受到的那份血脈之力直接引動。

這份被奪走的藏於皇室二殿下身體中的龍神血脈像是被徹底激活了一樣,原本還端坐於椅中處於靜觀其變狀態下的軒蕪一下子就察覺出了丹田中的不對勁,但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了。

血脈中隱隱夾帶著的魔氣侵染上了他的眼眸,瞬間蒙蔽住了他腦海中的靈識。

七殿下的人在察覺出他們的皇子已經沒了氣息後全都衝上了天蟬台,將周容團團圍住。

周容冷冷一笑,手掌一招,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中,皇室二殿下軒蕪憑空出現在了天蟬台上,將他護在了身後。

坐在台下的軒易大吃一驚,從位子上站起。軒夏也茫然失措的看著這一幕,口中喃喃:“他怎麼會和二叔認識?”

軒易搖頭,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不知他耍了什麼手段,軒蕪恐怕被控製住了。”

他本來的打算是想趁著周容和十三皇子交手,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了那名皇子,同時暗中派人手護住周容逃走,爭取給魔神宗留下個好印象。事後再使手段,將十三皇子的死嫁禍到軒蕪的頭上。

卻沒想到周容給自己留了後路。

事情竟然演變成了如今的情形,軒易想到,或許不能再像之前打算的一樣,放他安然無恙的逃出皇城了。

“開路。”周容聲音沉著。

站在他身前的軒蕪往前緩緩走動了一步,腳步僵硬,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是被控製住了心神。

但沒人知道他靠的是什麼辦法,都麵麵相覷,不敢先動手。

此時天色陰沉,天蟬台周圍的天地還籠罩著迷霧般的黑光,一陣又一陣的大風將每個人的衣角都吹得掀起。

位於軒夏身邊的茶館老板神色凝重,他看著周容,又看著仿佛最忠誠的守衛站在周容身前的軒蕪,現在就是一具沒了神智的傀儡,哪還有方才給諸人賜酒時舉手投足的風采。

他見多識廣,認出了這不是什麼禁咒,雖然看起來的確很像是大陸北域白陽會的人慣會使用的那一種。

但普通的禁咒怎麼能讓一名金丹期的少年任意驅使修為在小乘期的軒蕪?兩人實力天差地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幸好現在的軒蕪被控製了神智,什麼武技也使不出,而且動作僵硬。不然就算中州的所有修士一齊出手,都攔不住周容。

在眾目睽睽之下,周容從天蟬台上走了下來。

就在這時,七殿下痛苦的怒吼聲震動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殿內軍聽令!將他速速拿下!違抗者格殺勿論!”

周容眼神一凜,被他控製住的軒蕪一馬當先開路,他緊隨其後,朝著天蟬台外奔去。

七殿下的眼睛通紅,獨自一人擋下了軒蕪。

周容將他體內藏著的那一份血脈之力收回了,他知道僅憑一絲魔氣控製不了這人太長時間,所以一秒鐘也沒敢耽擱,徑直趕往鸑鷟頂的方向。

這些天,他終於打聽到李粲然被關在了何處。

皇城中的侍衛已經全部出動了,如同移動的蜂巢一般,織成了一張密密的大網。

三殿下軒易和五殿下軒清盛都還沒有動作,他們在等對方先動手。

周容轉過身,元氣順著夢天神移動,他橫空劈下了一劍,銘刻在劍身上的天乾係咒術啟動,一道高達幾十丈的屏障驀地出現,阻隔了一批緊追不舍的追兵。

天乾係咒術排行第二,懸衍咒,結合了高級陣法之裂光幕。致使這片屏障能夠生生不息,哪怕被攻破了也能進行自發修複。

即使這樣,來自皇城之外的侍衛也聞訊趕來了。

周容正想繼續出手時,一道道清嘯之聲從他耳畔劃過。隻見折火之術的操縱下,被火焰覆蓋住的飛蛾化成了一根根利劍,帶著殘影,朝著追兵的方向投射了過去。

李粲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說道:“快走!”

周容來不及問他是怎麼逃出來的,立即禦劍往宮殿外奔去。

李粲然說:“北城門的侍衛最少,往那兒走。”

“嗯。”

皇城畢竟是軒家的地盤,怎麼能讓這兩人如此放肆,周容之前設下的那道屏障很快就被破了去。

他心神一動,之前埋伏在宮城腳下的暗影從終於發揮出了用場。

一道道黑色的影從如水一般,攀附著宮牆冒了出來,但隻能拖延住一些金丹期以下的追兵。

兩人感受到了一股修為不弱的氣息正朝著他們的方位急速趕來。

李粲然見狀,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具被他封印住的骸骨,隨即解開了封印。

這道骸骨生前是渡劫期的修為,即便現在已經死了,配合他銘刻在上麵的禁術,也能抵擋一陣。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外加一具骸骨,和幾十道影從,硬生生從重重追兵中殺出了皇城的宮殿群外。

周容這時說道:“距離太遠,我快要控製不了那人了。”

李粲然聽懂了他的話。

軒蕪一旦恢複了神智,就沒人能阻攔那些老家夥了,他們兩人勢必會被抓回去。

皇室的實力隻顯露出了冰山一角,更多藏在暗處的人隻是在忌憚周容為何能控製住軒蕪,所以不敢直接出手罷了。

周容的眼眸變得深黑無比,發狠道:“既然他們這麼想讓我們留下,就如他們所願吧。”

這場持續了很久的戰鬥已經逐漸激起了他丹田中蠢蠢欲動的龐大魔氣,他的心中充滿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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