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避嫌,是對夫妻彼此最起碼的尊重。馮清輝從不給他這點兒可憐的尊嚴。
“誰告訴你這些的?”馮清輝垂下眼平淡地問。
“我跟吳宇澤見過麵。”他緩緩地交待。
馮清輝不由一愣,錯愕很久,以至於說話都不利索:“你們見過麵……什麼時候?”
他說:“我還在省外的時候。”
馮清輝眨了眨眼眸,想前想後忽然冷不丁笑了兩聲:“他是不是也跟你分享了我與他的床事?”
顧初旭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沉默片刻才說:“祖玉的事我在處理,我打算——”
“你不用告訴我。”沒否認就是默認,她腦子很混亂,基本不怎麼轉了,昏昏沉沉看著他,看了須臾。
她真的累了倦了,不想聽到那個尤物的任何事。
“沒錯,我們就是上床了。”她紅了眼眶,破罐破摔。
腦海浮現著祖玉的話,比著葫蘆畫瓢似的:“我們一夜可以好幾次,一次比一次舒服,爽的要命……那麼,你讓我怎麼做到不懷念不幻想?大家都是俗人,俗之又俗的野蠻人……這樣我們才像夫妻!”
房間死一般的寂靜,像深夜裡,漆黑一片的墓地,壓抑,讓人毛骨悚然。怪不得有人把婚姻比作圍城,比□□情的墳墓。
顧初旭臉色鐵青,擰緊的雙眉下,是一雙冷冽審視她的眼睛,周遭都籠罩著寒氣,“還有呢?”
男人的嗓音低沉,帶著濃濃的,消散不去的倦怠。
她像在記述一件與她毫不相乾的事,語調清清冷冷,沒什麼溫度:“還能有什麼,就是做了,他比你溫柔比你床技好,每次都讓我神魂顛倒……我所追求的契合,頂多也就是這樣。”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離婚嗎?放我自由。”
“你是想離婚才這麼說嗎?”
“不是,是迫不及待想奔向他。你看,他未婚妻都來我家了,真是往我心口捅刀子,他大概在刺激我。”
“……我不信。”他啞然。
“如果不信可以讓你舒服點的話,我也建議你選擇不信。”
他重複問了一遍:“馮馮,你是不是想離婚才這麼刺激我?”
“不是,”馮清輝眼眸泛起濕潤,話依舊涼薄,“我並不想這麼傷害你,但我已經儘力了。”
兩人對望著,他們有過無數次這樣的對望,但好像最唯美的一次,就是美麗外衣遮蓋下,那場醜陋的一夜情。
顧初旭的心就如隔夜的黃花菜,逐漸涼透,手掌用力覆蓋住臉龐,搓了一把,“……當初,為什麼答應我的求婚?”
“其實我當時糾結了很久很久,”馮清輝看著他聳肩,眼眶紅彤彤地,半真半假欺騙他,“我很不確定是否想要跟你開始這段婚姻,你可以去向我姐、展靜,我身邊要好的朋友去求證,等待結婚的那段時間,我完全沒覺得欣喜、激動、期待,每天看著日曆表,時間一天一天的減少,我就有一種前麵是萬丈深淵等待我跳的驚悚,像等待淩遲一樣煎熬……大概很多女人,也曾像我糾結過,但沒有更好的選擇,沒有更好的男人,隻能聽從命運的安排……如今我在深淵之下待了三年,祖玉的出現讓我終於想明白,放不下≠愛,人活一世,要瀟灑。還那麼年輕,千萬不要得過且過。”
顧初旭沉默了許久許久,她從未見過的久,翻湧不斷的喉結暴露了這個男人心底此刻的感受。
他是個不喜情緒外露的人,縱使到了此時此刻,依舊留有彼此的體麵。
這些年,歲月偏愛他,在他臉部沒有留下太多痕跡,白皙的側顏依舊英挺乾淨,凸出的喉結透著難以掩藏的性感。
馮清輝曾經很愛在他睡著時,用食指描繪他的喉結,青色帶著胡茬的下巴,柔軟單薄的雙唇。
有人說嘴唇單薄的人生相刻薄,他完全是個例外,他的唇異乎尋常的柔軟,沒脾氣時吐出的話,也是平淡溫和的,像圈養的綿羊,無比溫順。
顧初旭一言不發轉身離去這刻,馮清輝隻覺得心中有一根,拉得很緊很緊的弦,無可挽回的,破滅性的,突然崩裂。
伴隨著“嗡”的一聲,晶瑩的淚從她的眼角溢出,終於無聲無息掉落。視線模糊到連地麵都看不清,她像個盲人一樣摸索到床沿,枕著手臂慢吞吞趴下。
淚水一滴兩滴三滴,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臉龐迅速滑落,砸在床單被褥之上,發出沉悶,不容忽視,充滿重量感的聲音。
房間的門他走的太匆忙,沒有來得及關,腳步聲越來越模糊,她聽到樓下父親母親跟他攀談的聲音,她努力去聽,
顧初旭說公司突然有事需要馬上走,來不及吃飯了。
他們語氣略微遺憾地說了些什麼,並囑咐他路上小心。
隨後啪一聲合上門,馮清輝愣怔半晌,突然覺得內心深處難以掩藏的迷惘,一時間不知道緣從何來又從何去,而自己,到底又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