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殷紅豆的廚藝得到了重霄院所有人的認可,包括傅慎時。他在某日用完餐之後,難得主動開了口,問小廝時硯,道:“近來府裡換了新廚子了?”
時硯笑道:“不是,是咱們院裡新來的丫鬟,做的一手好菜。”
漫不經心的傅慎時挑了下眉毛,他竟沒想到新來的丫鬟有些手藝。
時硯還道:“六爺,這丫鬟叫殷紅豆。”
傅慎時記憶力驚人,他的食指閒閒地搭在輪椅上,抬了抬,輕敲扶手,道:“哦。扶我去歇息,到了時間叫我。”
時硯應諾。
這幾天的下午,傅慎時都要在固定的地方轉一轉,今兒也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小憩了兩刻鐘,傅慎時便醒了。他穿著簇新的直裰,頭發用玉蟬扣束著,渾身上下收拾的齊齊整整,即便是坐在輪椅上,也像個翩翩如玉的仙人。
時硯推著傅慎時出了門。
殷紅豆也有午睡的習慣,這會子正好才站在門口伸懶腰,傅慎時一出來,她立刻退回房間躲起來。她還沒正式見過他,這會子若叫他瞧見了,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才好,不見最好,也正好免了她跪下行禮。
傅慎時餘光瞥向廂房,嘴角微動,神色淡漠地出了重霄院。
探著腦袋往外瞧了一眼,殷紅豆有些好奇,這府裡少有人搭理傅慎時,他這幾日出去做什麼了?
她又想起那日後山上偷聽到的話,傅慎時這一出去,那丫鬟可彆真去找死!
走到廚房,殷紅豆跟廖媽媽商量好了晚上要做的菜。
廖媽媽說:“翠微洗衣服去了,我把對牌給你,你自去廚房那邊拿菜吧。”
翠微一個人替院子裡所有的人漿洗衣物,殷紅豆跑這個腿,自然是肯的,而且她許久沒出重霄院,有些憋壞了,正想出去溜達兩圈。
陽春三月,飛燕閒剪輕風,侯府花園裡杏花如雨,梨花如雲,開得紛紛繁繁。湖水岸邊,片片飛花,絲絲眠柳,殷紅豆從中穿過,站在原主落水的地方觀望了許久。不過時間久遠,岸邊滑落的泥土,早就被雨水衝刷平滑,看不出痕跡。
雙手合十,殷紅豆對著原主身亡之處拜了三拜,祈求她死魂安息,若有遺願,托夢與她,便離開了。
湖水岸邊到宅院,有一條近路可走,穿過竹林,從後山上繞過去,便可快速到達遊廊,順著遊廊即可穿過拱門出去。
殷紅豆平日與翠微閒聊的時候聽她提過,今日偷懶,便從後山小路上去。
一路上山都沒瞧見人影,殷紅豆倒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季節的筍子正好,按理說廚房的人一定會來挖筍,應當會走這條捷徑才對。
殷紅豆莫名哆嗦一下,停下了腳步……不會今兒又讓她碰上了什麼事吧!
深宅大院多陰私,殷紅豆到底對這兒的環境感到陌生,便提高了警惕,貼著山上的石頭走,邊走邊觀望。
堪堪走過一半,殷紅豆果真聽到了有幾分熟悉的女子笑聲!她躲在石頭後麵瞧過去,便看見一個體態豐盈的女子站在傅慎時麵前,絞著一綹頭發,微微低頭望著他,時而側過臉去,不勝嬌羞。
這不是那日罵她的矮個丫鬟是誰!竟真的作死來了!
殷紅豆的脊背隱隱發寒,她不敢貿然前去,趴在石頭上,從邊緣探出一對眼睛,仔細觀察著。
傅慎時身邊,時硯不知去處,唯有矮個丫鬟在他麵前賣弄風騷。他雙手隨意地交握著,遠遠看去,細長的手指如同鍍上一層薄薄光影,精致秀氣。
姿態慵懶地坐在輪椅上,傅慎時眼瞼低垂,側顏平靜如水,透著一絲陰沉,可以想象,他內心是如何的波瀾不驚。
殷紅豆稍稍放下心,就算傅慎時再不喜這丫鬟,畢竟時硯不在,恐怕他難以動真格。
但……她猜錯了。
丫鬟低聲地表明心意後,便緩緩蹲下來,盯著傅慎時的膝蓋看了好一會兒,頗為惋惜和同情,隨即趴了上去,低聲呢喃著什麼。
殷紅豆不屑丫鬟行徑,真是又當又立,想攀附傅慎時,還做出一副吃了虧的樣子。她翻個白眼,好奇傅六會怎麼處理。
傅慎時低頭看著丫鬟,如泥胎木偶般不動,隨後雙手往背後一摸,拿出一條紅色的長鞭,猛然套在丫鬟的脖子上,死死地將人勒住,並揚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何況六爺還是那副可憐樣子,若能伺候六爺,即便委屈些,榮華富貴卻是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