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看著殷紅豆,翠微道:“我喜歡重霄院,喜歡你的手藝,紅豆,咱倆要是能留一輩子就好了,我想吃一輩子你做的菜。”
這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丫鬟到了年紀必須配人,這是大業朝廷斷定官員是否“仁義”的一個標準,殷紅豆明白,二人將來注定要分道揚鑣,她也未說喪氣話,隻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吃一日算一日。”
廖媽媽不知打哪兒來的,笑問殷紅豆:“這又是從哪兒學來的詩?字寫不了幾個,口齒倒是伶俐。”
殷紅豆起身迎她,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翠微忙問:“紅豆,你那句詩是從哪頭豬那裡學的?聽起來還挺有道理。”
瞪了翠微一眼,廖媽媽道:“你這混賬丫頭!說誰是豬呢!”
侯府能讀書學詩的,都是主子,而且下人大多沒這灑脫心態,這話十有八.九是哪位主子說的,翠微這話,不等於罵主子是豬麼!偏她還沒理解過來,等理解過來的時候委屈兮兮道:“……不是紅豆先說的嗎?廖媽媽偏心。”
翠微也是個本分丫頭,廖媽媽並不計較她的話,隻笑道:“你這實心的丫頭竟也會學貧嘴了!不跟你們說了,六爺的親事有著落了,我去同六爺交代一聲。”
殷紅豆來了好奇心,問道:“是哪家姑娘?”
廖媽媽隻粗略地解釋道:“是六年前同六爺定了親的張閣老的孫女,病了好一段日子,兩人年紀也不小了,該提議程了。”
“張小娘子多大了?”殷紅豆隨口問道。
“也是十六。”
殷紅豆麵色自然道:“那倒是不小了,先提前恭喜咱們六爺。”
廖媽媽並不樂觀,她淡笑著往書房去。
廚房裡,殷紅豆低眉細想,可覺得這事兒沒這麼簡單,小娘子十六歲年紀並不小,而且都定親六年了,按照傅慎時這個情況,及笄之後便該過門,卻“病”到現在,許是反悔了也未可知。
至少在六奶奶進府之後的一年,殷紅豆和翠微都是要伺候的,她迫切地想知道未來的女主子是什麼樣的人,是否會威脅她的生命安全,能否成為她離府的助力。
煮了熱茶,殷紅豆提著茶壺便去了書房,她不急著進去,隻站在窗外聽牆角。
廖媽媽還是那個樣子,劈裡啪啦沒個停地介紹張閣老的孫女,她道:“小娘子打小就生的齊整,六爺也是見過的,聽說長大愈發標誌了,端莊秀雅,又知書達理……”
傅慎時沒做應答,不過殷紅豆猜得到,他估摸著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實則傅六皺了眉毛,他似乎還記得一些張家小娘子長相的影子,不過多年未見,到底沒什麼很深的印象。
廖媽媽繼續道:“聽聞小娘子也喜歡讀書寫字,將來入了府,六爺就有個伴兒了,早起日落的有個貼心人陪著,比時硯一個小廝伺候強多了,等將來生了子女,六爺就更有福了……”
一時走了神,殷紅豆竟不自覺地想著,傅慎時這副樣子,生孩子順利嘛。
擺擺頭,殷紅豆拋開亂七八糟地想法,又聽得廖媽媽道:“大夫人不是要逼迫六爺,倒時候去寺廟裡拜菩薩的時候,遠遠地見上一見,或是不便,就把小娘子請到府裡來,六爺滿意了,親事方成,六爺不滿意,也沒有人逼你。六爺不說話,我便當你應了,這就去回了大夫人。”
殷紅豆納悶,傅六這個樣子還能挑剔閣老的孫女?該不是媽媽為了照顧他的感受才這麼說的吧。來不及多想,她便聽到了廖媽媽出來腳步聲,趕緊貼著牆側著身子,躲避廖媽媽的注意。
廖媽媽走的急促,竟沒瞧見窗外有人,殷紅豆剛鬆一口氣,身旁的窗戶卻被裡麵的人敲了敲……傅慎時食指叩著封死的花窗,冷聲道:“進來。”
糟糕,被抓包了。
懊惱地“嘖”了一聲,殷紅豆提著茶壺就進去了,低頭道:“奴婢是要送熱茶,聽見廖媽媽好像在說要緊事,便沒進來。”
“沒進來聽,躲著偷聽。”傅慎時還是坐在輪椅裡,胳膊隨意地落在長桌上,冷淡地接了殷紅豆的話。
換掉冷茶,殷紅豆乖巧笑道:“奴婢也是關心六爺嘛。”
傅慎時懸腕寫字,字體瘦勁有力,道:“下去吧。”
殷紅豆走了,她沒想到傅慎時沒有發脾氣,更沒想到,他跟張閣老的孫女相看的時候,把她也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