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廖媽媽把殷紅豆生拉硬拽進了房。
二人繞過屏風進去,滿地狼藉,時硯立在一旁如泥胎木偶。
傅慎時整個人窩在輪椅裡,手臂垂在輪椅之外,低著頭,鬢邊發絲亂了幾根,不安分地落在臉側,遮住他沉鬱冰冷的麵容。
殷紅豆輕輕地走過去,蹲下.身,卻還是驚動了他。
傅慎時猛然抬頭,他麵色慘白陰冷,目光森冷地看著殷紅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睛,道:“你想勸我什麼?又想耍什麼小聰明?”
他的嗓音低沉冰寒,如從冰封的湖底透出來的幽響,冷透骨髓。
殷紅豆幾乎要窒息,本能地握住他的手腕,一邊掙紮一邊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完整的話:“六爺……您的手……受傷了……咳……咳咳……”
廖媽媽紅著眼眶望向傅慎時的手,驚叫了一聲,連忙跑過去解救殷紅豆,扯開他的手,無奈地哀聲道:“六爺這是做什麼啊!”
順利從傅慎時掙脫出來,殷紅豆的小臉漲紅,一屁股坐在地上捏著嗓子直咳嗽,緩過神來,便邁著發軟的雙腿趕緊離開。
她嚇壞了。
想起此前種種,殷紅豆愈發覺得自己真的是用生命在掙錢,果然是風險與收益並存,十個月月例的獎賞,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殷紅豆回房洗了把冷水臉,沒過多久廖媽媽就來了。
“廖媽媽,六爺怎麼樣了?”殷紅豆笑著問的,不是她多麼的關心傅慎時,是她深刻地了解自己的職業和地位。
在這個地方,丫鬟不能讓主子費心,她也不能給廖媽媽添麻煩。
廖媽媽忽然鬆了口氣,咽下了原本讓她難為情的安撫之言,勉強地笑一笑,道:“沒事兒了,估摸著六爺今日又不想用膳,晚膳少費心思,備一些吃食以備不時之需便是。”
殷紅豆點了點頭,看看了廖媽媽發乾的嘴唇,倒了杯水遞給她。
廖媽媽捧著杯子,猶豫再三才道:“明兒去蕭山伯府,你還是跟去吧,時硯一人伺候我終是放不下心。”
殷紅豆垂眸,長長的羽睫蓋住明亮的眼睛,清麗豔美中又帶著一絲乖巧,道:“好。這本是奴婢分內之事。”
她說的輕巧,心裡卻並不鬆快。
廖媽媽欣慰地握了握殷紅豆的手,再未多言。
是夜。
送去書房的晚膳一直放到冰冷,傅慎時也沒有動一筷子,時硯原模原樣地給端去了廚房。
天色漆黑,庭院裡仍有蟲鳴。
殷紅豆還不習慣早睡,她趴在床頭,看向窗外,廚房的燈已經熄了,上房的燈還亮著。
約莫過了一刻鐘,傅慎時房裡的燈也滅了。
打了個哈切,殷紅豆頓覺困倦,她關上窗,抱著填充著決明子的枕頭,四仰八叉地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廖媽媽過來叫醒了殷紅豆,吩咐她做早膳。
殷紅豆快速地收拾好自己,找翠微給她梳了頭,剛好在傅慎時換好了衣服之後,將熱的粥端進了上房。
廖媽媽正在房裡給傅慎時整理裝束。
去蕭山伯府與張家說和是重要場合,他要穿的精神得體才行。
殷紅豆把粥擱在桌上,餘光掃了傅慎時一眼。
他坐如泥胎木偶,紋絲不動,眨眼的時間都隔得很長,異常安靜。傅慎時本就生的精致清冶,不說話的時候本該是乖巧溫順的模樣,偏偏麵色冷似凝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那雙狹長的眼睛又泛著淡淡紅血絲,便多了幾分陰冷之色,叫人無端膽寒。
廖媽媽溫聲道:“紅豆,你把六爺的衣服順帶拿出去讓翠微洗。”
傅慎時昨日穿過的衣服就放在羅漢床上,殷紅豆走過去拿在手裡,竟還觸得到淡淡餘溫,她不免心驚,傅六不會一整夜都沒合眼,就在輪椅上坐了一整夜吧!
這絕對是傅慎時做的出來的事,殷紅豆低著頭,頭皮發麻地拿著衣服離開了上房。
在廚房裡匆匆吃過早飯,殷紅豆便立在廊下等待。
沒過多久,時硯推著傅慎時出來,廖媽媽緊隨其後,瞧了殷紅豆一眼,對傅六道:“今兒還是讓紅豆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