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時抬起頭,卻並未看著廖媽媽,隻是望著空空的正前方,聲音微啞道:“廖媽媽既然拿了主意,便去問問看吧。”
廖媽媽大喜,傅慎時這麼說,也就是真的中意殷紅豆了,她應下一聲,立刻轉身出去,將時硯喚了進去,便往廂房殷紅豆住的屋子去了。
殷紅豆正在屋子裡整理財產,一聽見腳步聲,她當即將東西都塞到被子裡,見是廖媽媽來,仰臉笑道:“您來了?”
她要倒水,廖媽媽阻止了,拉著她坐在床上,笑容滿麵,道:“紅豆,我有件喜事同你說。”
廖媽媽一般說的喜事,都是真喜事,殷紅豆眉眼彎彎,抬眉問道:“難道六爺跟準太太的婚期定下了?”
“不是。”廖媽媽咧嘴笑道:“大夫人說,要給六爺挑個通房丫鬟,我覺著你十分合適,不過不知道六爺的意,卻還未稟給大夫人,現在來問問你的意思,若你點了頭,我這就去告訴大夫人。”
“……”
殷紅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這他娘的能叫喜事兒?
廖媽媽一時未覺,還在繼續說:“你現在是通房丫鬟,等六太太進了府,她又是那樣好性兒的人,一準抬了你做姨娘,便是太太不許,六爺和大夫人也要給你做主的。姨娘算得上半個主子,以後你的月例也比現在高,等將來生了孩子,若是個哥兒,母憑子貴……”
殷紅豆的手從廖媽媽熱乎的雙手裡抽出來,室內一下子靜了下來,她站起身屈膝低頭,容色懇切道:“廖媽媽,紅豆真心感激入院以來您的照顧和抬舉,但是我自覺配不上六爺,不配給六爺做通房和姨娘,我隻想著以後到了年紀放出府,過著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廖媽媽漸漸斂了臉上的笑容,直勾勾地盯著殷紅豆的臉看,小丫頭古靈精怪,真是少有露出這般正經的表情。
她看了多久,殷紅豆也就屈膝站了多久,紋絲不動,堅韌不屈。
廖媽媽勸說道:“不是我替六爺說話,我可是從未見過六爺像疼你一樣疼哪個丫鬟。六爺雖然不良於行,身份地位到底是比尋常人高了不少,你若做了六爺的妾侍,不說彆的,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這難道不比出府隨便嫁個平頭百姓強得多?”
殷紅豆搖搖頭,道:“我有自知之明,這侯府的門第太高,我高攀不上,六爺神仙一樣的人物,也不是我敢肖想的,”
廖媽媽重重地歎了口氣,複又道:“你當真不肯?”
殷紅豆堅定地搖搖頭,她怎麼可能給人做通房丫鬟,何況傅慎時都跟方素月訂婚了,她更不願意跟他有任何有彆於主仆的關係存在。
廖媽媽不死心,問了最後一次:“你拿定主意了?錯過這次,你便再也沒有機會了。而且,六爺的性子,你也知道的。”
“拿定了。”
廖媽媽倒也沒多說什麼,強扭的瓜不甜,她利落地從殷紅豆的屋子出去,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還是躊躇了片刻才進去。
傅慎時已經淨過手,正提筆作賦,尚未落下的筆尖明顯地顫抖著,他餘光瞧見廖媽媽來了,嘴角微動,並未出言問詢。
廖媽媽緩步地走進去,打發了時硯,麵色為難地低聲道:“六爺,她不肯。不如再物色……”
傅慎時根本沒耐心聽後麵半句話,他臉色陰沉沉地問:“她不肯?”
“她不肯。”廖媽媽絞著帕子,聲音比方才更低。
啪得一聲,傅慎時不知何時握住了筆杆,手裡的筆瞬間斷了,墨汁四濺,臟了他的衣裳。
他喉結微動,嗓音喑啞著道:“我知道了,廖媽媽出去吧。”
這便是不肯物色新人了。
廖媽媽愁苦地點了點頭,悄聲退了出去。
通房事件發生後,直到入夜,殷紅豆才回到傅慎時跟前伺候,她仿佛未曾聽過這件事,麵色如常,沒有一絲異樣。
傅慎時更是冷淡,同從前一樣麵無笑色,眸光卻是冰冷了好幾分。
殷紅豆小心翼翼地替傅慎時換了杯茶水,動作輕緩地放到他手邊。
傅慎時拿起杯子嘗了一口,很快便吐了出來,擱在一邊道:“太燙了。”
殷紅豆拿回杯子的時候,感受了一下水溫,雖然略燙,卻與傅慎時平常喝的彆無二致,他應當能接受才對。
她老實地去換了一壺水,又倒了一杯給傅慎時,他喝過一口,重重將杯子砸放在桌上,冷森森地道:“秋天你讓我喝這麼冷的茶水?”
明明是溫茶!
殷紅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