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時道:“此乃安徽雲山寺高僧親手炒製的茶葉,難得買一兩斤,特用來招待貴客。”
喬三看了一眼嫩綠的茶葉,他嘗了嘗,果然和他們在應天府喝的不同,麵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他擱下茶杯問道:“說罷,怎麼玩?”
傅慎時一抬手,示意殷紅豆將早就備下來的一千兩銀票放在桌上,道:“十圈兒,一圈一百兩,隻論最大贏家。”
三個人眼皮子一跳,一圈一兩百玩得很大,他們私下裡都不會這麼玩,而且隻論最大贏家,傅慎時倘或不把把都贏得大,那便是輸家。
打十把牌,就賭上一千兩銀子,對這三人而言都不是小數目。
殷紅豆跟著頭皮發緊,傅慎時那八千裡兩銀子,基本上所剩無多了,這十圈兒馬吊,打的真夠大。
喬三先道:“好。”
四人一道洗牌,傅慎時帶著他們走了一遍規矩,第一把的時候,他贏得最多,第二三把開始的時候,另三人明顯已經上手了,牌出得很順溜,不過還是沒能贏傅慎時。
玩到第四把的時候,喬三和戴文軒開始喝茶,殷紅豆見二人茶快沒了,又去添了茶水。
第五把的時候,傅慎時雖然輸了,可是算下來隻比喬三少了一番。
馬吊房裡一直靜悄悄的,打到第六把,四個人似乎是疲倦了,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速度,喬三往傅慎時身上一掃,隻見他身上乾淨,沒有任何顯露身份的東西,不過他的衣裳料子不平凡,一看便是貴家公子哥兒。
喬三終於再次開口了,他仰著下巴,道:“小公子叫什麼名字?”
傅慎時修長的手指頭握著一張乳白的牌,骨節分明,道:“鄙姓殷,叫櫨鬥,尚未取字。”
喬三大笑,揚眉看著傅慎時道:“櫨鬥?你爹是工部的人?”
櫨鬥是連接柱頭與鬥拱的東西,一般人哪裡會取這個名字。
殷紅豆睫毛一顫,絞著手指頭,抿唇而笑,她不過是開玩笑替他取個名字,傅慎時他真說得出口!
喬三的眼光若有若無地飄向殷紅豆這兒。
傅慎時打出一張牌,道:“不是,家父與工部沒有乾係。”
戴文軒也打了一張牌,笑道:“不是工部,那也跟木匠跑不開關係。”
傅慎時隨得他們調侃,但笑不語。
又到洗牌時候,喬三手指短,大拇指上還帶著一個扳指,搓馬吊不方便,他抬起手吩咐殷紅豆,道:“給爺取下來。”
殷紅豆走過去,剛摸到喬三的玉扳指,就被他反握住了手,她臉色一變,稍微使勁兒卻掙脫不開,若再使大了勁兒,她怕鬨得傅慎時的客人沒有顏麵。
喬三上下打量殷紅豆,邪笑著同傅慎時道:“殷公子,你家丫鬟嬌嬌俏俏,倒是生得好看。”
這個時代,丫鬟姬妾都能相互贈送,喬三開口說了這話,傅慎時應當將丫鬟送給喬三,再不濟也得借他幾天,方為示好之舉。
傅慎時麵色發冷,一把捉住殷紅豆柔軟的小手臂,將她拽到自己身側,他瞧著喬三手指上的白玉魚龍扳指,吩咐她道:“古玉怕冷,遇冷容易土門受損,玉理黯然不能顯色沁。天兒冷,去拿一段綢布過來,替喬公子將扳指放好。”
喬三收回手,勾起嘴角,冷笑著看向傅慎時。
他手上戴的扳指的確是往前五百年的白玉,但是花紋不算出挑,若非行家,很難一眼就看出這是古玉,可看殷櫨鬥這小郎君的年紀,絕非古玉行家,那便隻有一種可能,他生在錦衣玉食之家,才會有火眼金睛認出這樣的珍寶。
有點兒意思。
喬三眼底蔓延出真實而玩味的笑意,他再未為難殷紅豆,自己取下扳指放在一旁,繼續打牌。
桌上三人時不時聊時事與世家大族之事,言談之間似有為難傅慎時之意,不過他們敢聊的也就是一些放在台麵上的事兒,傅六身在長興侯府,這些事他大多知道,應對起來,絲毫不顯違和。
幾人的臉色果然好看了很多。
接下來的幾把,傅慎時依舊和前麵幾把一樣,認真出牌,沒有放水。
勳貴子弟都一樣,賤骨頭一把,越是吹捧,他反而越是瞧不起你。倘或想讓他們瞧得起你,一則是夠身份,二則是夠能耐。
十全圈下來,傅慎時贏九圈,輸了一圈。
喬三和戴文軒輸了最後一把,他們推了牌,站起身瞧著傅慎時,態度卻與剛進門的時候明顯不同。
喬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拱手道:“今兒玩的不儘興,卻還有要事在身,下次再會。”
傅慎時揚唇一笑,拱手道:“再會。”
喬三走了,並未取傅慎時的一百兩銀子。
殷紅豆拿著多餘的綢布站在屋子裡,睜著水潤的桃花眼,朝傅慎時眨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