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一直住在院子裡,他偶爾會出去打些野味兒,秦氏來的那天,他就正好出去了。今天天太冷,他就待在院子裡。
這邊的主仆三人都望向王武。
王武從院子大步跑過來也不帶喘氣的,哈了一口熱氣,同傅慎時道:“六爺,汪先生派人來傳信了。”
他將信雙手遞給了傅慎時。
傅慎時拆開信,一抖,快速瀏覽了一遍,看向王武道:“備馬車,進城。”
殷紅豆也打起精神,隨便掃掉了臉頰上的雪,跟著輪椅後邊回了內院。
出門了好幾趟,殷紅豆收拾東西都駕輕就熟了,她快速地收拾好包袱,帶上了賬冊和傅慎時雕刻好的章子,跟廖媽媽悄悄地打過招呼,瞞著廖媽媽的兒子媳婦,從後門上馬車,趕到城裡去。
車上,殷紅豆坐在傅慎時腳邊的小杌子上,她抱著傅六的手爐,問道:“六爺,什麼事兒呀?”
傅慎時道:“孫七來找我了。”
殷紅豆蹙著眉,道:“怎麼流雲公子才走,孫七就來了?您說流雲公子是平白無故來的嗎?”
傅慎時略加思索,道:“應該隻是巧合,孫七使喚不動他,若是二殿下要試探,不會派他來,而且二殿下謹慎,輕易不會用不熟悉的人,還未到要打聽我身份的地步。”
殷紅豆“哦”了一聲沒再問了,其實二皇子遲早會知道,隻要他跟六皇子通個氣,這事就瞞不住了。
瞞不瞞得住,沒什麼要緊,要緊的是,要讓二皇子覺得傅慎時是可用之人。
馬車午時之前到了發財坊附近的巷子,王武出去探路,見沒人從巷子經過,就帶著傅慎時他們從後門上了二樓。
汪先生正在雅間裡等著。
傅慎時等人進了雅間,輪椅壓在厚實的絨毯上,靜默無聲,房間放了兩個銅盆,燒著銀屑碳,一絲煙火也沒有,室內溫暖如春。
殷紅豆放下手爐和包袱,泡了幾杯茶水。
傅慎時與汪先生一起坐在桌邊議事,他問:“先生信中敘述不詳,到底是怎麼回事?”
汪先生將孫七告訴他的,以及他自己打聽來的,都告訴了傅慎時。
原是二皇子的人已經將沉船之上的活口抓住了,不過抓住了,也還沒敢將他放出來當人證。
因為此案件涉及京師官員。
雖然刑部掌京中笞罪以上的案件,沉船之事涉事重大,此案件要是開始審理,未必落得到刑部尚書的手上。
京中督察院一貫負責京師職官犯罪案件,或者是彆省巡按禦史、各省提刑按察司轉達過去的登聞鼓冤案件。
督察院禦史乃大皇子的黨羽。
簡而言之,督察院一定會咬死此案乃京師職官案件,定會將此人壓回督察院大牢待審。
如若這般,孫七所為,功虧一簣,依他的性子,費這麼大勁兒,熬著夜吃了風吹雪打的苦頭才抓住的人,就這樣放給督察院查辦,還不得氣瘋了。
孫七的父兄也有意刁難他,又問他抓住了此人,可有法子再保住此人不落入大皇子的手裡。
他之前牛皮都吹出去了,這回要是難住了,便是父兄麵前下不台,自然硬著頭皮答應了,轉臉就求到汪先生這兒來了。
汪先生擅長結交朋友,處理事務也有自己的一套準則,不過輪謀略急智,還是不如傅慎時,他心中有個主意,卻不大拿得準,便請傅慎時一同來商議。
傅慎時先問汪先生:“您的主意是什麼?”
汪先生道:“督察院要以‘審理京師案件’為由審理此案,可此人卻是揚州官員,若是以此相辯,可否一試?”
傅慎時搖頭,道:“有些站不住腳,何況揚州那邊隨便派個人民人擊鼓登聞鳴冤,說此人貪贓枉法,不就又回到了督察院手裡?”
汪先生一臉為難之色。
殷紅豆大概聽懂了一些,她也嘗試去想,有沒有法子解決這問題,可惜她本就對大業朝廷體製不熟,至於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她就更不清楚了。
她一抬眸看見傅慎時氣定神閒的樣子,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
汪先生微微欠身道:“六爺可有主意?”
傅慎時“嗯”了一聲,隨即就看了殷紅豆一眼,才繼續同汪先生道:“其實二殿下手裡未必沒有能人,說不定法子已經想出來了,隻不過是故意為難孫七而已。不過我也的確有法子。”
殷紅豆眸光漸盛,笑吟吟地看著傅慎時。
她就知道他有辦法。
天生的陰謀陽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