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月視線微閃,低了低頭,絞著帕子,道:“不大記得了。”
殷紅豆冷不丁地道:“姑娘是喜歡三爺罷?”
方素月猛然抬頭,瞳孔一縮,緊繃著小臉,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殷紅豆。
殷紅豆語氣平靜地道:“三太太都記不清三爺射了幾隻,姑娘倒是記得清楚,六爺射了幾隻,姑娘卻記不清,甚至連個大概的數都不知道,您難道一眼都沒看過六爺?”
方素月臉和脖子瞬間漲紅,她眨了眨眼,挪開了視線,也不辯駁。
殷紅豆沒有為難方素月的意思,她隻是道:“姑娘,您想清楚了嗎?要帶著對三爺的愛,嫁給六爺?”
方素月麵色紅得能滴血,她眼眶也紅了,她低聲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能怎麼辦。”
殷紅豆有點惱了,她嘴角一沉,聲音也冷硬了兩分,道:“難道最初姑娘就不能拒絕嗎?若是沒有姑娘推波助瀾,方夫人恐怕不會想到再讓你跟長興侯府定親吧?”
方素月眉心攏著,詫異地抬頭道:“你怎麼知道?”
殷紅豆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有一次令堂到侯府來的時候,我正好也跟六爺在花廳,我聽我家夫人跟令堂說,她們三年前在長公主府見過,那時候姑娘也去了吧?”
方素月點了點頭。
殷紅豆繼續道:“兩位夫人難得有可以拉近關係的話頭,卻都沒有多說,隻是隱晦地提了提,我家三太太又正好過府不足三年,想必三年前,我家夫人那次去長公主府,是替三爺相看的,姑娘正好也在其中。三年後,方家兜兜轉轉又與長興侯府相看一道。所以兩位夫人點到即止,沒有多說。”
長公主舉辦花宴,經常會請一些京中有待字閨中的人家過府一聚,當時兒女親事未定的人家,也很樂意去長公主府,秦氏帶著薑氏去花宴,就是給傅三挑媳婦去的。
三年前,方素月十五歲,親事還沒定下,方夫人也帶著她去了長公主府。
殷紅豆又問了一句:“姑娘就是那時候見過三爺的嗎?”
方素月眼眸一抬,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那時候傅三和幾位皇子,還有一些京中貴家子弟一起給長公主請安,他們一行人從園子裡穿過,個個昂藏挺拔,有生的俊秀的,有生的周正的,連臉皮薄的姑娘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方素月也被拉著偷看他們,她一眼就看到了傅三,他比彆人生得都白,他笑起來連牙齒都露,那樣的張揚明媚,那樣的囂張自信。
他們隔著假山相見,她就惦記了三年。
三年後,再聽到長興侯府的名頭,方素月沒忍住動了嫁進去的念頭。
她念及此,忍不住滑下一行眼淚,帶著點鼻音問殷紅豆:“你怎麼看出來的?”
殷紅豆道:“牡丹宴上,姑娘帶著小郎君坐在角落,您跟誰都不說話,卻往會往三太太那邊看,圍場上,三太太的耳墜子和草地顏色近乎相同,您卻一眼就能找出來,想必您是一直在盯著三太太瞧罷?”
方素月問她:“我心思有這麼明顯嗎?”她也定定地看著殷紅豆,道:“我的丫鬟都沒看出來,你卻看出來了。紅豆姑娘,是因為你喜歡六爺罷?”
殷紅豆一下子懵了,她表情木木的,張著口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喜歡傅慎時?
她喜歡嗎?
她或許……喜歡吧。
人非草木,他們朝夕相處,他對她那樣好,她怎麼能不產生感情。
但,這又不是愛。
她是不能完完全全控製自己的感情,可她是有理智的人,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她隻要堅持住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就好了。
殷紅豆這樣安慰著自己,可她沒有辦法騙自己,她的四肢都在發軟,她的心口跳得很快很快,這樣明確的意識讓她異常地緊張和恐慌。
她喜歡他,她怎麼喜歡他呢!
方素月擦掉了眼淚,細聲問道:“你會告訴六爺嗎?”
殷紅豆反問道:“姑娘打算告訴六爺嗎?”
方素月很愣,她看著殷紅豆不知道回答,她的眼裡還有遲疑之色。
殷紅豆驟然紅了眼睛,她眨著濕漉漉的眼睛,問方素月:“姑娘這樣做,對得起良心嗎?”
方素月彆扭地偏了腦袋,不敢看殷紅豆,她道:“可我看得出來,他也不喜歡我,他娶誰,對他來說有什麼區彆?紅豆,你在偏心他,但不僅僅因為他是你的主子而已。”
殷紅豆心上像是戳了一把刀子,突然心臟又揪得緊緊的,她捏著拳頭,道:“六爺是不喜歡您,但是他和您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少在此之前沒有騙您,也沒有暗中使手段逼迫您嫁給他,不是嗎?可你明知道自己心裡有彆人,還想想方設法要嫁給他!”
方素月咬了咬唇,以極低而殷紅豆正好能聽清的聲音問道:“你會告訴他嗎?”
殷紅豆她的腦子很亂,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方素月,如果不說,好像對傅慎時不公平,如果說了,她又用什麼身份和立場去插手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