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兩個丫鬟在內院伺候著傅慎時。
晚上的時候, 她們倆在內室裡給傅慎時除蟬扣, 梳頭,伺候他洗漱。
兩個丫頭都是受過調·教的, 動作很嫻熟, 舉止婉約, 一舉一動都是好看的, 殷紅豆洗漱之後,過來鋪完了床, 同傅慎時道:“床睡不下,我去隔壁睡。”
傅慎時黑著臉, 沒有攔她,殷紅豆抱著被子就走了。
兩個丫鬟伺候完了他,其中一個默默地走到床邊,脫了鞋子, 解開衣裳準備上去暖床,傅慎時從銅鏡裡看過去,冷聲道:“我讓你動了嗎?”
丫鬟嚇得一哆嗦,連忙站起來,衣裳也來不及扣, 就退到了一旁,垂首站著,乖巧十分。
另一個手上也站定不動, 低下了頭。
傅慎時牙槽咬的很緊, 他透過銅鏡, 多看一眼那個丫鬟,心中便煩悶一分。
他向來不喜歡膽子大的丫鬟,膽大心思重的丫鬟,總是令人討厭。
丫鬟大氣都不敢出,紅著眼眶,絞著手指頭,傅慎時一直沒有說話,那丫鬟的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
傅慎時擰著眉頭,隨手攥了一把桌上的梳子,緊緊地捏著,手腕往上,露出的一小節手臂,青筋隱現,他壓著聲音道:“滾出去!”
床邊的丫鬟走了,另一個丫鬟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走,傅慎時斂著眸,那丫鬟抬頭一看鏡子,雙腿一軟,立刻也跟著出去了。
傅慎時閉上眼睛,良久才喊了時硯進來,扶他上床去睡覺。
時硯剪了蠟燭,屋子裡一下子陷入黑暗。
傅慎時和殷紅豆共眠了很多天,床邊突然少了人,他伸手摸過去,手邊空蕩蕩的,仿佛手掌虛幻地變大變小,他的心也空虛的厲害,如同無端缺失了一塊,不疼,就是悶,悶得難受,仿佛有東西在五臟六腑裡竄來竄去,擠壓著他的肺腑,怎麼也排泄不出去,慢慢滲透進身體裡,一把火似的灼燒著他,真是越來越令人煩躁。
她在的時候,他總是睡不大好,可她不在的這一夜,他睡的更加不好。
天光微亮,傅慎時才迷迷糊糊眯了一會兒,卻在時硯起床的時候,受驚醒來,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殷紅豆過來伺候的時候,看到房裡隻有傅慎時和時硯,便道:“我去叫兩個丫鬟進來。”
傅慎時靠在床上,木著臉看過去,他都沒吩咐她,她就自作主張去了。
明明旁的丫鬟敢這樣膽大,他都十分厭惡,偏偏落到紅豆身上就不一樣。
彆的丫鬟費儘心機,都是為了離他近一點,而紅豆,卻是為了離他遠一點。
傅慎時揪著心口,他叫住了殷紅豆,道:“去做早膳。”
殷紅豆站在廊下,停下了出二門叫丫鬟來的腳步,右轉往廚房去了。
她做好了早膳端去書房,兩個丫鬟還沒來伺候,她便擺好了碗筷。
傅慎時坐在圓桌前,慢條斯理地吃著,一小口一小口,難以下咽的樣子。
殷紅豆剛要轉身去廚房吃飯,傅慎時喊她一起吃。
兩個人再次共用早膳。
傅慎時也就吃了半碗粥,咬了一口饅頭,便擦了擦嘴,語氣平淡地問:“到底有什麼事,是能讓你打動你的鐵石心腸的?”
殷紅豆吞下嘴裡的饅頭,淡聲道:“一樣的問題,何必讓我回答第二遍。”
——你若能看上彆人,是你我的福氣。
傅慎時心臟猛然跳動一下,撞得他胸口都在發疼。
殷紅豆吃過了早膳,麻溜地收了碗,拿去廚房,今日沒有賬本要算,她便在庭院裡打掃清潔,沒去傅慎時身邊伺候。
傅慎時也沒再叫兩個丫鬟進來,一整天過去,除了中午和晚上用膳,兩個人都沒再見過麵,更不談說話。
夜裡就寢,殷紅豆看丫鬟不在這邊伺候,為了避免傅慎時發瘋,便自覺地抱著被子過來,鋪床。
傅慎時正在浴房洗漱,浴房鬨出了點動靜,過了一會子又沒了聲音,殷紅豆暖過床了,便回到自己的被窩裡。
等傅慎時回來的時候,時硯慌慌張張地道:“紅豆,六爺割傷了手,你快拿紗布過來。”
殷紅豆從床上起來,趿拉著鞋子。
傅慎時隻穿著一件裡衣坐在輪椅上,衣襟也沒係好,領口敞開,露出白皙微鼓的胸膛,兩根鎖骨尤為明顯,時硯用衣裳草草地包住他的手臂,緊緊地捂著,生怕傷口流更多的血。
殷紅豆找了藥箱出來,一邊有條不紊地拿出紗布和金瘡藥,一邊道:“時硯,推他到蠟燭底下,我看得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