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撇嘴問他:“還有何不同?”
傅慎時嗓門略高了一些,道:“他長的沒我好看,腦子沒有我聰明,是個廢物。”他眼睫淡淡一掃,漫不經心道:“哦,他現在不止是個廢物,應該還是殘廢。”
“……”
殷紅豆涼涼道:“這些錦上添花的東西,並不令我心動到可以放棄自己的尊嚴。想必你也是。”
傅慎時眼神柔和下來,當初勾·引他的貌美丫鬟,個個都比殷紅豆漂亮,這的確不是他唯一看中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根本不是他看重的東西。
兩個人都是無言,殷紅豆先開了口:“今日,你總該徹底知道我心中所想了罷。”
傅慎時攏著手,聲音低啞地道:“我知道了……但我還是沒有辦法放你走。”
他越是知道,就越是害怕殷紅豆要離開他,便更不敢放她自由。
她這樣有主意的一個人,他一旦放了她,有一朝一日她要走,他如何能留?現在強留,兩個人身份在這兒,他留的合情合情,若以後再強留,便是不死不休,反目成仇。
殷紅豆放下手裡的筷子,她道:“你俊朗,你聰明,你尊重我,你與我心意相通,隻要你不變,你還怕什麼?”
傅慎時下頜收緊,他怕,他當然怕。
他俊朗,聰明,也喜歡她。可這世上又不是隻有他一個這樣的俊朗聰明之人。
而且,他始終是個殘廢,世人眼中的廢物,連和他羈絆最深的親生母親都放棄了他。
他曾經想過,快些活到頭,死了便了無牽掛,大家都好,可偏偏殷紅豆出現了,她像一拘溫暖的水,潤物細無聲,包裹著他,融化他,滲入他的肌膚骨血,令枯萎的他生出綠芽,長出枝乾,仿佛重獲新生。
可她現在卻想從他的身體裡剝離出來,甚至有一天可能會徹底離開他。
傅慎時也不敢再往深處想。
沒有擁有過便罷了,一旦擁有了,寧死不棄。
如果讓他說真心話,他還是希望,讓殷紅豆永遠做他的籠中鳥。
屋子裡隻剩下無端的死寂。
殷紅豆起身,默默地收了碗筷。
傅慎時的喉結滑動兩下,呼吸也粗重了一些。
夜裡二人同寢,又是無話。
殷紅豆並沒做白日夢,傅慎時不能立刻想清楚,她倒不失望,至少他再不會用不高明的手段欺負她,她便自顧靜靜睡去。
傅慎時卻備受煎熬,他能理解殷紅豆的擔憂,可他也衝不破心裡的牢籠。
這六年以來暗無天日的生活,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一日接一日地熬過去,他一想到要失去她,便心如刀絞,呼吸也變得艱難。
大抵這便是勸人容易,勸己難。
傅慎時到底算是知道了殷紅豆的心意,次日起來,他洗漱罷了,正好趁著汪先生來送二皇子的回信,便要將打發了兩個丫鬟走,再留她們也沒有什麼意義。
汪先生問傅慎時如何處置。
傅慎時問殷紅豆想怎麼處置。
殷紅豆道:“問問她們自己罷,想恢複良籍在田間勞作,將來嫁個平頭百姓過安穩日子,還是願意去春園裡過著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汪先生親自去問的,他臉上並無意外的表情,道:“她們兩個說要去春園。”
煙花之地,醉生夢死,如何能輕易方希?
殷紅豆嘴角微抿,也沒說什麼,傅慎時下了定論:“就送去春園罷。”
汪先生點著頭,說起了正經事:“錢莊粗粗開了起來,已經有八十戶要借銀子去蓋房子,他們都開始去山上伐木炸石頭了。”
八十戶人,約莫能有二百人,都能成一個村落了。
汪先生還歡喜道:“聽說附近縣城的人,也要搬過來住。”
春園附近好討營生,會吸引人過來不奇怪。
傅慎時“嗯”了一聲,拆開了二皇子的信,他的臉上籠上一層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