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時略欠身行禮,隻問:“母親叫兒子來所為何事?”
秦氏臉色微緩,問道:“你去二皇子府裡了?”
傅慎時道:“去了,為三哥的事去的。”
秦氏一哽,強自抬著下巴,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結巴了一瞬,道:“那、那,二皇子親自見的你?”
傅慎時道:“這麼大的事,二皇子不親自見我,如何說得清楚?母親是想問我去得到了什麼消息是嗎?”
秦氏絞著帕子,抿成線的嘴巴有些勉強地開了口,道:“二皇子怎麼跟你說的?”
傅慎時將原話轉述了過去,還道:“叫大哥準備銀子送過去吧,首先要安撫那邊的災民,封上當地官員的嘴,不能再讓人上折子到京中來,坍塌的橋段快些修好,儘快處理好這些,此事還有回旋餘地,出事的具體緣故,容後再查。”
杭州出事,杭州府肯定要出銀子料理,但是朝廷為了賑災,早就出了一大筆銀子,國庫空虛,杭州府從上頭要不到銀子,光靠府衙的銀子,肯定打點不好傅慎時說的這幾樣,長興侯府和一乾涉事的官員,得自己花錢消災。
這樣大的事,花上幾千兩,甚至上萬兩,秦氏也不心疼,可死傷百餘人,而死的男人幾乎都是家裡的頂梁柱,又是在大災這個關頭,根本不能動粗給人留話柄,真要安撫下來,一戶沒有大幾百兩銀子哪裡夠,還不算因此沉的商船和重修河段、打點官員的錢。
秦氏正算計著家中還有多少富裕的現銀,傅慎明就回來了,他正好帶著傅三送回來的信,麵色凝重道:“母親,老三回親筆信了,他要銀子。”
信中,傅三隻粗略交代了一下事情始末,雖不是他的主要過錯,可他很難不擔責任,跟他一起過去的涉事世家子弟都打算先出錢把事情平息下來,很不巧的是,這次沉的商船裝的都是貴重藥物和絲綢一類,落水之後基本沒有沒有辦法打撈,跑船的百姓和商戶也是要死要活,甚至已經有人吊死在衙門口。
秦氏額上冷汗直冒,道:“他要多少?”
“三萬五千兩。”
秦氏臉色唰地白了,三萬五千兩現銀,一口氣拿出來,長興侯府的底子也空了。
傅慎時鎖眉問道:“母親可是拿不出來?”
秦氏哪裡敢動搖人心,硬著頭皮道:“拿得出來,你們不要擔心。六郎你回去罷,若再有什麼動向,你及時來告訴我,錢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她以為,傅六手裡的鋪子值不了什麼錢。
傅慎時也沒多說,轉身就走了。
秦氏和傅慎明夫妻二人開始商量著,怎麼把一些鋪子兌出去,儘快拿到現銀。
傅慎明鎖眉道:“現在城裡生意都不好做,天子腳下,無人敢猖狂,各商家都收斂著。那幾間鋪子現在兌出去虧損太大了,兒子賬麵上還有些錢。”
薑氏也跟著道:“我的嫁妝也可以先當一些出去,拿出三千兩是沒有問題的。”
秦氏擦了擦額上的汗,道:“不行!當兒媳婦的嫁妝,叫人瞧見了笑話!虧損太多也先兌出去再說!”
傅慎明和薑氏也不好再勸。
傅慎明便和秦氏商議起兌哪幾間鋪子,其中就有一家大房瞞著老夫人和二房開的賭坊,若兌出去,也值些錢。
秦氏心裡有些痛,來錢最快的生意之一就是賭坊,她還有些懊悔道:“當時有人勸我去放印子錢我怕鬨出事沒去,這些年了他們也沒鬨出事,賺得盆滿缽滿……”
傅慎明搖頭道:“不行,印子錢朝廷明令禁止的。咱們的賭坊也賺了不少錢了,不過賺的都不及發財坊十分之一多。”
秦氏也聽說過發財坊,她知道下人們好像經常去那邊買什麼彩,她就問道:“什麼賭坊能有這麼賺錢?”
傅慎明因為好奇,去打聽過,便將裡邊的門道說給了秦氏聽。
秦氏一聽,忍不住默默地算起一筆賬來,她問道:“若是一直無人中,錢不是一直堆在坊裡了?這賭坊開幾個月了?”
傅慎明道:“有小半年了吧。”
秦氏估算了一下,按照傅慎明的說法,這發財坊可真是日進鬥金!她又歎道:“心軟是做不了大事的,當初我聽你父親的,沒敢把賭坊開大了……這一下子出了事,家底可就徹底空了,也不知道夠不夠。”
真到缺錢的時候,什麼三教九流,嘴上再嫌棄,心裡也還是向著銀子的。
秦氏雙手合十祈禱道:“老天保佑你弟弟和你二叔可彆再出事了……”
母子二人再計議彆事不提,重霄院裡,傅慎時寫了信叫王武遞出去,拿給王文,叫他兌取兩萬兩的錢票出來,快馬加鞭送去杭州給傅三。
殷紅豆在旁邊見他寫這個信,便撇嘴道:“我在錢莊裡兌的一千兩銀子,你也想法子取出來給三爺吧,白送彆人真是浪費了,心疼死人。”
傅慎時受陰霾籠罩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極快又收回去,道:“正好那錢莊的掌櫃和發財坊有來往,我叫王先生去處理看看。”
好歹銀子沒有平白浪費,殷紅豆算是高興了一些。
傅慎時輕聲問她:“你一直惦記著?”
殷紅豆翻個白眼道:“接近一千兩銀子,你不惦記啊!夠災民吃很久呢!”
傅慎時胳膊擱在桌上,突然抬頭直直地看著她,道:“紅豆,給我些時間好嗎?”
殷紅豆雙頰浮紅,小臉緊繃,眨巴眨巴眼睛,不大確定地問:“什麼意思?”
傅慎時眉眼含笑,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殷紅豆的心,噗通噗通地跳,有些不敢信。
他怕了她,有時不敢信她的話,她不也是怕了他,有時不敢信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