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出了這麼大的事,秦氏少不得叫傅三趕緊去把傅慎時叫回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守喪。
傅慎時才到莊子不久,沒想到父親會出意外,他心裡萬分煎熬,滑著輪椅到殷紅豆獨睡的小間去,看著她平靜如水的臉,啞著聲音道:“我要恐怕要回去守喪,你就留在這裡,好不好?”
殷紅豆端著杯子喝了一口水,她不是冷著臉,她的表情異常的平和,不顯一絲一毫的情緒。
她曾經對他充滿了希望,她和他一起建立了仁莊、善莊、春園,她曾經不分晝夜地替他分憂解難,不取分毫,從有私心,到真心真意地想要他好。她為他的真情所打動,她嘗試著放下自己的戒備去信任他,卻隻得到了昨天那樣的結果。
殷紅豆甚至可以預見,將來一定是循環往複的局麵,他一次次地攻擊她的底線原則,她一次次地信任、退讓,直至她完全淪為他的奴隸,全部意義上的奴隸。她會為了取悅他而一再地放棄自我,她甚至將來會和所有的丫鬟一個樣子,再也沒有膝蓋,獨獨擅長服從。
她從前活了二十多年,那二十多年裡,她什麼都要自己去努力賺取,一碗飯、一杯水,她不曾失去丁點做人的原則。
可她來到傅慎時身邊才一年而已,她以為這一年裡所發生的一切並沒有改變她什麼,她的卑躬屈膝隻是為了苟且偷生,直至昨日,她才意識到“潛移默化”四個字帶給她的徹骨寒意,她明明受到了強迫,但有那麼短短的瞬間,她竟然有些沉溺其中,甚至想要一直沉淪下去。
這不是她應該會有的感覺。
她恐懼了。
殷紅豆扭過頭,鎮定地看著傅慎時,點了點頭,語氣再正常不過:“好啊。”
傅慎時握緊扶手,凝視著殷紅豆,心臟猛然揪住,這是他想要聽到的答案,當他真正聽到了,心中的不安卻越發濃厚,像一片遮天的烏雲,籠罩著他的心。
他如鯁在喉,又叮囑了一句,道:“你好好的……不要走,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殷紅豆又點了點頭,沒有丁點反抗的意思。
傅慎時委實放心不下,他歎了口氣,道:“紅豆,你這樣讓我……很害怕。”
殷紅豆嘴唇微微上揚,溫聲道:“你放心走吧,這兒有我和汪先生,出不了大事。”
傅慎時的心臟一下接一下地跳動著,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胸口,他道:“我會讓汪先生找人伺候你,莊子上不安全,你不要出去。”
他要囚禁她。
殷紅豆頷首以答。
傅慎時剛滑動輪椅,又忍不住回過頭,聲音沙啞地道:“我父親若真去世了,我要守喪三年,至少有兩年的時間,你不用擔心我娶彆人。”
殷紅豆“嗯”了一聲。
傅慎時一走,她就出了二門,果然像他說的那樣,他派了四個人伺候她,兩個武館裡出來的臉生兄弟,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頭。
殷紅豆一出門,不管她去到哪裡,兩個丫頭她能支開,那兩個強健彪悍的男人卻是形影不離,除非兩個丫鬟都在,才支得動其中一個。
她倒也安分,沒跟這四個人耍心思,隻道:“我要去仁莊,給我備馬車。”
一個男人道:“姑娘……”
殷紅豆挑眉問他:“仁莊也不行?”
“這……待小的稟過汪先生再說。”
“那你快去罷。”
“勞姑娘移步,先回去休息。”
殷紅豆一回去,兩個丫鬟跟了進去,兩個男人就把門鎖了,其中一個守在門外,另一個去了仁莊稟汪先生。
汪先生受過傅慎時的囑咐,他知傅六之意,隻是怕殷紅豆跑了而已,便派了馬車去接她。
殷紅豆和兩個丫鬟擠在車上,兩個男人駕車,帶著她去了仁莊。
仁莊和春園之間已經築牆,劃分為兩處,她從仁莊大門進去,便挑了車簾往外看,正好瞧見一個穿上衣下褲的男人,腳踩一雙舊布鞋,手裡抱著東西大步往莊子上去。
殷紅豆瞧出了端倪,語氣嚴肅地吩咐駕車的男人:“快去叫汪先生過來,把這人捉住!”
兩個男人從車上跳下去一個,跑去找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