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從禦道出宮之後,便獨一人上了馬,去禦街□□。
紅豆也出了宮,她坐在馬車裡,擠在禦街上,等著瞧狀元郎騎馬遊街。
十裡長街,萬人空巷,紅豆的馬車都被擠得走不動了,隻能停在原地觀看。
鑼鼓喧天,紅豆聽著聲音漸漸近了,方打簾子看過去,因狀元郎坐在馬上,還遠著,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隻聽得見人群裡有人在說:“這狀元郎以前從未聞名,悄無聲息就中狀元了……”
另一人道:“怎麼沒聞名,是你無知!你可知道他是誰的學生?”
“誰的學生?”
“江南大儒黃守義的學生的,聽說‘謹光’二字,就是黃大儒在他抓周之後,替他取的大名。”
紅豆甫一聽見“謹光”二字,整個人都僵住了,她麵色蒼白,眼眶卻酸得發紅,也不顧身份禮儀,就問街邊的人:“狀元郎叫什麼?傅謹光?”
那人回頭瞧了一眼,扭著脖子笑答道:“是啊,傅謹光。”
怎麼可能!傅謹光不就是傅慎時麼,傅慎時若回了京城,中了進士,他的身份怎麼會沒有傳揚開!
長興侯府當年傅六公子名震京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傅慎時斷了雙腿,聲名寂滅多時,如今再複當年風光,此事早該傳遍大街小巷,紅豆派人去打聽的時候,不會絲毫音訊都沒有。
紅豆鎖著眉頭,雙手扒在小窗沿上,朝高大的駿馬看過去。
鑼聲震耳,狀元郎越走越近,紅豆始看清傅慎時的麵容,是他,真的是他!
紅豆淚眼朦朧,她等了三年多,終於再見著他了,如今的他脊背挺直地騎著駿馬,雙手勒著韁繩,著錦衣華服,帶帽簪花,氣度超然,□□在禦街之上,受萬人矚目。
她細細地打量著傅慎時,他長高了,肩膀寬闊了,身材瘦卻康健,他皮膚比從前略黑,臉也長開許多,狹長平靜的雙目還是流著淡淡的冷漠,五官有了些棱角,愈顯孤冷難以親近。
紅豆的眼淚如泉水湧出,淚珠子一眨眼就掉,才眨完,眼睛又模糊看不清東西。她探著腦袋看他,心中酸楚苦澀。他回來了,可他為什麼不找她,不是說好了給她寫信麼,不是說好了,給她帶沙甸貨嗎,不是說好了……
傅慎時原本直視前方,瞧著一輛闊氣的馬車,餘光瞥了一眼,便看見了紅豆,他攥緊了韁繩,即便勒痛了掌心,也絲毫未有察覺,他原本沒有表情的臉,在眉間籠上一抹急切與心疼,他喉結微動,吞下千言萬語,凝視著她。
他的駿馬經過她的馬車,兩人對視著。
紅豆睜著眼睛,將他的容顏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就是他,就是傅慎時。
傅慎時喉結滑動,如鯁在喉,他在最不適合說話的時候,瞧見了她。
馬兒慢慢前行,傅慎時沒有辦法停下來,他朝著紅豆笑了一下。
俊朗不凡的狀元郎笑了,他本就生得好看,再這麼微微一笑,便是軒然霞舉,風華絕代,如同十年前的他一樣。
十年前本該屬於他的風光,壓抑了十年,終於還是回到了他手掌之中。
紅豆胸口發悶,完全不知所措。
馬兒超過了寧王府的馬車,傅慎時不得不扭回頭,繼續朝前走去。
紅豆抹掉眼淚,吩咐車夫快些離開禦街附近。
車夫道:“姑娘,實在走不開啊。”
狀元郎的駿馬出了禦街,往長興侯府走去,看熱鬨的百姓才恍然明白過來,是長興侯府的郎君中了狀元???
可長興侯府今年參加科舉的郎君,明明都落榜了啊!
太監在長興侯府內宣紙,家眷跪迎。
紅豆久久不能平複,她很想去見他問個清楚,又想等著他自己來找她解釋。
夜裡因設有恩榮宴,傅慎時肯定走不開,紅豆知道沒可能見他,可她心裡實在煎熬,著人與寧王打過招呼,說想去京外莊子上住一晚,便任性地吩咐馬車出城去。
出了城,紅豆的野性就發出來了,她叫隨行侍衛將馬給她,她提著裙子上馬,一路狂奔去善莊。
幾個侍衛連忙騎馬追趕,丫鬟們隻好坐馬車裡慢慢地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