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楚雁來猛地收回了手,即便是見過無數次大場麵,活了幾百年,他還是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心跳加速起來。
顧渺睡得有些迷糊,猛地坐起來頭還有些暈,他揉了揉眼睛,麵前的屋子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隻是書房的門被吹開,外邊響起沙沙沙的雨聲,還有雨水落在樹葉上的聲音。
沒想到今夜下了雨,顧渺睡了一小會兒,被風吹了一下卻也沒了睡意,他披上披風,站在門口看遠處群山的黑影。
絲毫不知另外一個楚雁來就站在他的身旁。
紫衣楚雁來也是剛剛想起來,他進來的時候已經運起了隱身術,以顧渺的眼力肯定是看不破的。
他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自己有些奇怪,有些過於在意麵前的人。
屋外的雨不是很大,顧渺站在門口,聞到了泥土的味道。
原來不是他……
顧渺低頭自嘲的笑了笑,他在睡夢中恍惚間聞到了楚雁來身上的味道,還以為神君回來了。然而醒過來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屋子,除了看不見摸不到的風什麼東西都沒有。
他猶豫了一下,坐到了門口的台階上。雨水順著房簷流到地麵上,剛好淋不到。他不會讓自己生病的,因為還要等楚雁來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風漸漸的停了下來,顧渺靠在門框上,再度沉沉的睡了過去。
紫衣的楚雁來顯出身形,默默的站在顧渺的身旁望著。他見少年瑟縮著摸了摸胳膊,便從屋子裡拿出一件衣裳緩緩地蓋在了少年的身上。
他就這樣靜靜的望著顧渺,整整凝視了一個晚上。
這畢竟是一條人命,紫衣的楚雁來想。性命寶貴,由不得他來做主。直到天快要亮起來的時候,他身形一隱,這才離開了長夜山。
就好像他昨晚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裡,也從來沒有存過殺意一般。
顧渺靠在門框上睡了一晚,醒過來的時候腰酸背痛,難受得要命。他起來後先去山頂的溫泉沐浴洗漱,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又回來吃東西繼續修煉。
楚雁來給他留下的筆記裡知識並不算多,大多是需要他自己進行領悟的內容。很多地方都加上了楚雁來自己做的注釋,大部分是他自己的感悟。
昨夜他太著急,隻看到了筆記和《紫薇九式》,卻沒看到旁邊放著一條不知道什麼材質的深紫色的……披帛。
應該算是披帛吧。顧渺有些懷疑,長度看起來和女子的披帛差不多,材質也看不出來,柔軟滑膩中還有些柔韌,扯也扯不斷,剪也剪不開。
顧渺好奇的翻了翻楚雁來留下來的其他東西,終於在筆記的最後一頁找到了看起來應該是這條披帛的介紹。
此物名為遲枝,又被稱作遲枝錦。取自“絳樹休嗟結子遲,惜花人更惜空枝”中遲枝二字。傳說中是以天邊雲霞為線,取星河為色,吸收萬千星辰之力鍛造而成。
錦,意為有彩色花紋的絲織品。可顧渺隻看得出這條遲枝錦是紫色的,卻看不出有任何花紋。難道這東西名字是隨便取的嗎?
他輕輕撫摸著這條紫錦,柔軟的觸感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多撫摸幾下。然而就在他摸到紫錦的邊緣的時候,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刺得他指尖發痛,竟然流出了血。
顧渺嘶了一聲,卻發現流出的血液全都掉落在紫錦上,他連忙去擦,卻發現紫錦上的紅色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隱無蹤。
這條紫錦在吸收他的血!
他連忙放開紫錦,卻發現紫錦像是突然擁有了生命一般漂浮在他身旁。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遲枝錦對他好像並沒有惡意。
就在他想伸手再去抓遲枝的時候,變故陡生。遲枝錦突然發出一股淡淡的紫色光芒,它的身上漸漸的湧起無數金色的光芒。這畫麵就像是無數的星星落在星河裡,華麗又奪目。
此時正是白天,遲枝錦卻宛若一片深紫色的夜空,顯得瑰麗而宏大。
在遲枝發出光芒的時候,顧渺心神一凝,在那一瞬間他感知到了他好像能控製遲枝。
這應該是……楚雁來留給他防身的東西。也不知道當時楚雁來到底是以什麼想法為他整理出這麼多東西。
他應該早就知道他自己會沉睡,卻一聲不吭,等到木已成舟不得不說才說那些話。
一想想到此處,顧渺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卻又什麼都放不進去。他把遲枝收在腰間,暫時作為腰帶,以防被其他人覬覦,然後又繼續翻看著筆記,心裡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事情。
楚雁來離開之後的時間過的很快,至少顧渺是如此認為的。
他的父皇以為惹惱了他,派人把一日三餐全都給送過來,還有各種衣服料子發簪,如同上貢一般送過來。他還不知道楚雁來已經沉睡,所以格外的殷勤。
至於林崖香,楚雁來在沉睡之前留給了顧渺不少丹藥,還在留下的筆記裡寫讓他挑最差的一顆給林崖香保命。林崖香命確實是保住了,不過下半身卻保不住,這輩子隻能做個太監。
國師則是在夏末的時候被當眾斬首,顧渺沒去看,但是顧宵偶爾會給他帶些消息過來,能讓他了解外邊的事情。
至此,顧渺已經有近一個月都不曾離開長夜山宮殿。
直到南梁秋日祭典的到來。
南梁秋日祭典算得上是比較重要的一次祭典,僅次於年終祭典。不是因為時間特殊,而是當今修仙界第一大門派紫霄宮都是在秋日祭典的時候過來招收弟子,紫霄宮使者會親自過來參加秋日祭典。
而且秋日祭典是時節最為舒適的時候,按照慣例皇帝應該邀請所有的文武官員,後宮妻妾,皇室子弟都過來觀禮。甚至紫霄宮已經在民間選出來的有潛力的新弟子也會參加,並且當場進行靈力測驗。
不過今年不太一樣,因為皇帝已經冊封了神使,在顧渺的授意下今年的秋日祭典裡的司舞坊的群舞改成了顧渺的獨舞。
此時此刻,顧渺正在長夜山的前殿裡準備隨時上場。
倒不是他多喜歡跳舞,隻是一想到讓不想乾的人繼續為楚雁來當眾跳求歡舞他心裡就覺得有些彆扭。
這一次他自然不會跳求歡舞,而是老老實實同司舞坊學了一曲劍舞。
不過這一次遺憾的是……楚雁來卻看不到的。
時辰不早,顧渺已經準備好。外邊司禮尖細的喊聲傳到前殿裡,他理了理身上白色的羽衣,推門緩步走出了長夜山宮殿,赤腳來到了祭台上。
此時已經是秋日,是最涼爽的時候。陽光明媚中帶著些許的柔和,並不會曬得很疼。顧渺深吸一口氣,一抬頭便看到了祭台前的儀仗。
最中央的自然是南梁的皇帝,他的父皇。坐在皇帝右手邊的卻不是皇後,而是兩位穿著白衣紫相間門派校服的年輕人。
這兩位剛好是一男一女,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左右,天然便有一股矜貴之感,氣質甚至比皇室還要出眾。
“聽說這位就是前太子殿下?”穿著門派校服的青年微微低頭向旁邊的同門師妹輕聲問道。
青年名叫林語,隻是紫霄宮的二等弟子。他的師妹名為林夕,天賦比他差一些,是紫霄宮的三等弟子。
“應該是。”林夕輕聲回應道,語氣沒顯露出什麼來,目光裡卻能看得出有幾分不屑。
紫霄宮是天下第一修仙門派,自然有專門的情報機構收集各國情報。恰巧林夕就是在情報機構裡,還專門負責南梁,她對顧渺的事情已經能倒背如流。
被獻祭的皇子,被皇室除名,當眾跳祭祀舞,獻身惡龍。有其中一條她都覺得丟人,更何況此人占了全部。就算是紫霄宮裡從民間過來,從沒見過世麵的弟子她也不會瞧不起。
但是唯獨瞧不起以色侍人的孌寵。
“看起來也沒有你說的那樣不堪嘛。”林語仔細端詳著遠處站在祭台上的還能稱得上是少年的顧渺。“看起來端正清俊,麵如冠玉,這周身的氣質明明就是貴公子。瞧著就連咱們宮中那些仙門世家的小公子們都比不上。”
“不過是生的好看罷了。”林夕冷哼一聲,抬眼看了顧渺一眼,像是看到什麼洪水猛獸一般趕緊彆過眼去。“師哥可莫要被這樣的狐媚子勾了魂。”
林語懲罰性的拍了拍林夕的頭,“這種話莫要胡說!你也是紫霄宮出來的人,怎麼能說這樣粗野的話。”
“好吧好吧,不說就是了。”林夕吐了吐舌頭,口中雖然答應下來,心裡卻還是不服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