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父子(1 / 2)

() 喬毓不擅琴棋書畫,倒很喜歡調香之類的巧技,向葛九娘討了些珍稀香料,叫碧池帶回去,往自己院中去鼓搗。

新武侯世子知曉喬毓身份,既垂涎她美貌,又因她與明德皇後生的相像,起了幾分彆樣心思,聽聞她喜愛調香,便叫人取了些格外罕見的作為禮物,親自送了過去。

對於好東西,喬毓一貫來者不拒,收下之後,又同新武侯世子抱怨:“二姐姐心胸也忒狹隘,我同她說笑幾句,便生氣了,竟還悶出病來了……”

新武侯世子作為郎君,很難理解女兒家之間的勾心鬥角,這也是世間大多數男子的通病。

一個妙齡女郎,隻要不是壞的頭頂生瘡腳下流膿,即便是刁蠻些,也有她的動人之處。

聽喬毓說完,他便含笑附和道:“二娘脾氣大,你多擔待些便是。”

說完,又去拉她的手:“六娘從小在外長大,怕是吃了許多苦,從前哥哥不知道,以後卻一定會護著你的……”

喬毓不露痕跡的避開了他,目光希冀道:“哥哥,你能不能帶我出去轉轉?總是悶在府裡,好沒意思。”

“現在還不行,”新武侯世子雖喜愛她美貌,卻不至於色令智昏,笑容溫和道:“明德皇後薨逝,勳貴間宴飲嫁娶都停了,雖說不禁止出門,但還是謹慎些為好,中書舍人許敬宗,便是因為在孝期失禮,被貶到洪州去了。”

喬毓有些遺憾的“哦”了一聲,拉下臉來,道:“哥哥事多,我便不攪擾了,碧池,送客。”

過河拆橋也沒有這麼快的,新武侯世子當場怔住,碧池倒是有所猜測,戰戰兢兢的上前去,賠笑道:“世子……”

“好吧。”新武侯世子目光微沉,盯著她看了幾瞬,複又笑道:“六娘,你好生歇息,我這便走了。”說完,起身離去。

喬毓懶得起身相送,口中卻很客氣:“碧池,好生送哥哥出去。”

……

張媽媽往葛老太爺處去回話,將喬毓諸多表現一一說了,便垂下頭,靜立不語。

“我早先猜的果然不錯,”葛老太爺目光中有些自得:“連字都寫不好,顯然不是什麼正經出身,也沒人仔細教過。”

張媽媽卻有些遲疑:“萬一是她裝的——”

“哪有這麼容易。”葛老太爺失笑道:“不擅書法的人想寫一筆好字並非易事,但書法大家想寫一筆壞字,也沒那麼容易。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改不了。”

“老太爺睿智。”張媽媽恭維一句,頓了頓,又道:“二娘不甚喜愛這個妹妹,世子倒是走動頗勤。”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葛家上下,任何風吹草動,都很難瞞過葛老太爺的眼睛,他敲了敲煙袋,悠然笑道:“你猜,六娘知不知道她並非葛家血脈?”

這樣的問題上,張媽媽如何敢開口:“奴婢不知。”

“我猜,她是知道的。”葛老太爺麵上笑容斂去,淡淡道:“隻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們需要用到她,她也需要一塊跳板,登上那座高台。”

他抽一口煙,眯起眼來,好半晌過去,方才徐徐吐出一口煙霧:“在感情麵前,女人是很愚蠢的,有時候,這比利益更能束縛住一個人。”

張媽媽會意的笑,葛老太爺卻皺起眉來,神情躊躇,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沉聲吩咐道:“叫葛祿往大慈恩寺走一遭,請淨衍大德過府一敘。”

張媽媽聽得一怔:“淨衍大德?”

所謂的大德,乃是對高僧的敬稱,縱觀大唐,也不過十人而已,且皆為僧官,受命於鴻臚寺之下的崇玄署。

這十位大德官階不算高,聲望卻很高,大多留於寺廟之中譯經,偶爾會往宮中講經,很少會出現在俗世之中,故而張媽媽一聽,便愣住了。

“昔年在太原,淨衍大德曾欠我一個人情,”葛老太爺目光幽深:“我知道他於麵相頗有精研,叫葛祿去請他來,助我定一定心。”

……

昨夜剛落了一場春雨,到第二日清晨,空氣似乎也格外清新起來。

喬毓叫去花圃中摘了幾朵沾露海棠,梳妝之後,簪到鬢邊,這才心滿意足的出門,往涼亭中去尋葛九娘等人。

葛老太爺坐在不遠處樓閣之上,麵色沉沉,唯有緊握住拐杖時青筋迸現的那雙手,將他此刻的忐忑暴露出來。

他身側是個須發皆白的老僧,慈眉善目,神態恬靜,目光在喬毓停了會兒,眉頭及不可見的一蹙,待她遠去,方才垂首,念了聲佛號。

葛老太爺笑問道:“大德,如何?”

“女處尊位,履中居順也。”淨衍大德道:“此女有母儀天下之像,貴不可言。”

葛老太爺大喜過望:“果真?”

淨衍大德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葛老太爺臉上的笑意,比旭日東升時射出的日光還要耀眼幾分,卻見淨衍大德站起身,施禮道:“塵緣已了,貧僧這便告辭了。”

葛老太爺殷勤挽留道:“大德何妨稍加停留,府上已經備了齋飯……”

淨衍大德客氣而堅決的推辭了。

葛老太爺不好強留,親自送他出去,目送那一行人遠去,方才緩緩回府。

……

直到登上馬車,淨衍大德臉上才浮現出一抹異色:“怪哉!”

他身側的小沙彌不解道:“大德可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我今日見到一人,麵相極是怪異,”淨衍大德自語般道:“像是生,也像是死,像是破滅,也像是新生,天生一股悍勇之氣,鋒芒難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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