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家(1 / 2)

皇後無所畏懼 初雲之初 18918 字 6個月前

() 這人是怎麼回事?

喬毓吃了一驚,不知該如何是好, 愣神之際, 卻被那人伸臂抱住,猛地擁入懷中。

她給驚住了,第一反應便是將這人推開, 手都伸出去了, 不知怎麼, 卻又遲疑起來。

在她的印象裡, 男人是很少掉眼淚的,如此情狀, 大抵是真的很傷心。

他為什麼這樣傷心

他認識自己嗎?

還是說,有什麼彆的緣故

喬毓正左右為難, 卻覺那人手臂用力,將她抱得更緊,似乎有溫熱的液體落到她麵頰上,旋即掉落在地。

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聽他在自己耳邊, 語氣哽咽,又似乎是含笑:“前幾日,雁歸山中的一處山寨被人拔除,是不是你做的?”

喬毓心下一驚。

她從沒有想到, 這事會被一個頭一次見,不知根底的人說出來。

轉瞬的怔楞過去,喬毓很快反應過來, 伸臂推開他,神情疑惑道:“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人並不強迫,順勢將她鬆開,笑中帶淚,定定看了她許久,忽然抬手刮了刮她鼻梁,道:“小混賬。”

喬毓被他這動作驚了一下,腦袋下意識往後一縮,有些警惕的看著他,手掌悄悄握住了劍柄。

“跟我走吧,”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帶你回家去。”

回家?

他知道自己是誰?

喬毓自從醒來,便一直想知道自己家在何方,現下驟然從他嘴裡說出來,卻覺一陣恍惚,難以置信。

她緊盯著這男人看,想問一句,又怕先露了底,若是不問,又有些不安心,竟少見的躊躇起來。

那男人目光溫柔,神情斂和,並不介意她此刻的防備,執起她手,在上邊寫了兩個字。

李泓。

他道:“我的名字。”

“……”喬毓茫然道:“沒聽說過。”

皇帝倏然笑了起來,卻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又一次道:“我們走吧。”

前不久的淚光消失無痕,他重歸淡然,幾乎叫喬毓以為,方才那一幕是自己的錯覺了。

這一怔愣的空檔,那男人已經轉身前行。

他似乎篤定她會相信他。

喬毓遲疑一瞬,還是跟了上去。

正是午膳時分,大慈恩寺雖不知皇帝是否會留下用膳,卻還是備了素齋。

喬毓聞到了飯菜的香氣,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一點兒,下意識揉了揉肚子,才繼續跟上。

皇帝察覺到了,回頭看她一眼。

喬毓也不覺得丟臉,誠實道:“我好餓。”

皇帝失笑,卻沒有開口,二人便如此沉默著,一前一後出了大殿。

……

皇帝想單獨呆一會兒,侍從們自然恭候在外,足足大半個時辰過去,高庸才聽見內裡有腳步聲傳進來,臉上掛了三分笑去迎,抬頭瞅見時,卻怔在當場。

他跟隨皇帝多年,前不久才見過,再見一回當然不會覺得奇怪,可皇帝身後那年輕女郎,活脫兒就是明德皇後年輕時的模樣……

這麼會兒功夫,從哪兒冒出來這麼一個人?

高庸心下大覺詫異,勉強回過神來,迎了上去。

皇帝止住了他即將出口的話,吩咐道:“先去用膳。”

高庸恭敬的應了一聲,示意底下內侍去安排,自己則隨同在後,同那二人一道進了內廳。

喬毓自那和尚手中接了信封,一顆心便七上八下的,早飯胡亂吃了幾口,早就餓了。

現下既有的吃,她也不客氣,連塞了三個包子,又將近處幾個碟子掃空,最後,還哼哧哼哧的喝了一大碗粥。

皇帝卻沒有動筷,她吃的時候,便坐在一側看,又叫高庸取了筆墨來,匆忙寫了封信,叫人送去常山王府。

喬毓吃飽了,便有人奉了茶來漱口,她用過之後,便轉目去看李泓,輕咳一聲,道:“咱們走吧?”

皇帝靜靜看著她,忽然道:“你是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喬毓沒承認,也沒否定,答非所問道:“我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女兒?”

皇帝微微笑了起來,卻沒回答:“走吧,我帶你去見你母親。”

對於世間的絕大多數人而言,“母親”二字都是一個溫柔的字眼,喬毓也不例外,聽他這樣講,神情不覺柔和幾分,沒有多問,跟著他出了大慈恩寺,騎馬往長安城去。

……

常山王妃自內侍手中接過那封信時,心下尚且有些不解。

好端端的,皇帝寫信給她做什麼?

心裡如此想,她動作卻沒有拖延,打開信封掃了幾眼,麵色頓變,邊快步往外走,邊急聲吩咐道:“去備馬!”

她是一品命婦,早年雖也曾在沙場滾打過,近年來卻皆是車馬出行,騎馬這樣的事情,似乎發生在很久之前。

仆婦們心中詫異,卻不曾問,匆忙間牽了馬來,常山王妃翻身上去,催馬往衛國公府去。

她是出嫁的女兒,按理說,歸府的時候會提前知會娘家,隻是近來喬老夫人身體欠佳,常山王妃時常前來探望,這規矩便可有可無了。

門房見有人快馬趕來,還當是有人前來拜會,見是常山王妃,著實吃了一驚,笑容剛擺到臉上,便見常山王妃已然進了府中,直到此時,常山王府隨行的扈從們才飛馬趕來,快步跟上。

“……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幾個門房對視一眼,皆有些納悶兒。

常山王妃一路進了內宅,便往喬老夫人院中去。

剛過午膳時分,喬老夫人才吃完藥,兩個婆子陪著說話,氣氛正是安謐。

常山王妃進去之後,瞧見的便是這一幕,顧不得多說,便吩咐道:“你們都出去,我同母親說會兒話。”

她是衛國公府的長女,某種程度上,在喬家的威嚴比衛國公還要高,幾個婆子不曾遲疑,恭敬應了一聲,將內室的門掩上,退了出去。

喬老夫人見長女這般情狀,臉上浮現出幾分詫異,慈愛道:“怎麼了?風風火火的。”

“阿娘,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講,”常山王妃在床榻邊落座,握住母親的手,低聲道:“是好事,但是……有些不合常理。”

喬老夫人心下凜然,坐直身子,溫聲詢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常山王妃靜靜看著母親,不錯過她神情分毫變化,語氣柔和道:“安安沒有死。”

喬老夫人的目光驟然僵住,仿佛是失了魂魄,常山王妃見狀,忙伸手替她順氣兒,正待說句什麼,卻見喬老夫人無聲的流下兩行淚來,罵道:“這個孽障!”

她驟然哭出聲來,緊緊拉著長女的手,迫切道:“她在哪兒?快叫她來見我,我不罵她,快叫她過來……”

“阿娘,你先平靜一下,”常山王妃語氣溫煦,安撫道:“安安沒有死,聖上找到她了,但是,但是她病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年輕時候的樣子,也不記得我們了……”

她怕刺激到年邁的母親,語氣分外柔和,一席話說的很慢,不想喬老夫人全然沒有在意那些細枝末節,隻殷切道:“安安呢?快叫她來見我,無論怎麼樣,她都是我的女兒……”

“阿娘,你彆急,安安很快就會來見你的。”

常山王妃心中一陣酸澀,溫柔哄道:“隻是在這之前,有些事情咱們得先說好。”

喬老夫人回過神來,泣不成聲:“你說。”

“安安不記得我們了,自然也不記得自己身份,她現下年歲又輕,若是將話說的太過清楚,反倒會嚇著她。”

常山王妃徐徐道:“再則,咱們知道她是安安,彆人又不知道,喪儀都舉行完了,再說她是安安,豈不叫天下人覺得奇怪?”

喬老夫人略經思忖,頷首道:“的確是這個道理,這可如何是好……”

常山王妃見她情緒穩定下來,微微一笑,道:“聖上的意思,與我不謀而合,咱們不妨編一個身世出來,就說那是阿娘和阿爹的小女兒,從小養在外邊兒,除去幾個至親,便沒人知道,現下又給接回來了。”

喬老夫人有些遲疑:“哪有無緣無故將孩子送出去的?好不奇怪,再則,我怎知她現下多少歲?若她問起我哪一年生的她,該怎麼說?”

“還有,”喬老夫人有些頭疼:“孩子又不是一眨眼就能生出來的,外人都不曾見我大過肚子,怎麼肯信那是我的女兒?”

“我記得有一年祖母染病,是阿娘在側照看的,接連侍奉大半年,祖母方才轉圜,外人若問,便推到這上邊去。”

常山王妃早有主意,徐徐道:“至於安安,便說是胎裡不足,找相士看過,不叫見外人,這才養在外邊,現下好了,又接回來。”

“好好好,”喬老夫人早就心亂如麻,聞言一疊聲兒的應了,盯著女兒看了一會兒,心中忽然生出幾分狐疑來:“你不會隨便找個人,來哄我玩吧?”

“怎麼會?”常山王妃失笑道:“安安是阿娘的骨肉,天下間哪有做母親的,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

她沒有親眼見到過皇帝信中所提的幼妹,對於這種死而複生的駭人之事,也持有懷疑態度,但她相信,皇帝不會拿這個開玩笑的。

喬老夫人聽得安心了些,再想長女方才所說的話,又不禁傷懷起來:“聖上在哪兒找到安安的?那麼小一個女孩子,是不在外邊兒是吃了好多苦?我這些日子總是夢見她,說找不到家,原來是因為這緣故……”

常山王妃隻急著到母親身邊來,將一乾事項說個清楚,卻不曾細想過其中關竅。

當日幼妹病逝,她也曾見過,怎麼就死而複生,還重回年少了?

皇帝說是在外邊兒找到的她,也就是說,幼妹死而複生的事情,他事先也不知道,既然如此,幼妹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又是什麼時候醒的?

不記得家在哪兒,不知道自己是誰,這些日子以來,她孤零零在外邊兒,都是怎麼過的?有沒有被人欺負?

常山王妃如此一想,心中實在難過,眼眶發酸,好歹是顧念著母親,才沒有落下淚來。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知道,心緒卻是再也無法平靜。

喬老夫人哭了一會兒,將近日來的哀慟發泄出去,又拿帕子拭淚,問長女道:“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不會的,”常山王妃心中也急,這時候卻得穩下來,溫言勸慰道:“安安正跟聖上在一起,能出什麼事?”

“也是,”喬老夫人勉強放心下來,等了一會兒,卻耐不住性子:“咱們出去瞧瞧吧,興許已經到了呢?”

常山王妃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阿娘,你身體撐得住嗎?”

喬老夫人笑道:“撐得住,撐得住,再說,還有你扶著呢。”

“不成,”常山王妃搖頭道:“今日風大,您在這兒便是,很快就回來了。”

喬老夫人隻得繼續等待。

……

喬毓緊跟在皇帝身後,麵色平靜,心緒卻紛亂難言。

她在上巳節前夕醒來,一直到今日,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她始終都想要找尋自己的家人,想要回家,然而現下真的有了線索,卻反倒膽怯起來。

她的家人都是什麼樣的人?

她成長在怎樣的家庭?

還有,這個名叫李泓的男人,同她是什麼關係?

喬毓目光在周遭侍從身上掃過,便見皆是體量剽悍的壯年男子,連身下馬匹,也都雄駿非常,兩下裡一比較,自己身下這匹馬被襯托的跟頭羊似的。

他到底是什麼人?

派頭倒比邢國公府還大,瞧著也是氣度不凡……

喬毓心下如此思量,麵上卻不顯,跟在李泓身後一路進了長安,因為城中不可騎馬急行,便將速度刻意放慢,緊跟在他身後,道:“我是長安人氏嗎?”

皇帝看她一眼,輕輕頷首。

喬毓肚子裡有無數個問題想問,然而將將到了嘴邊兒,卻又給咽下去了。

皇帝在前,她略微落後點,如此進了崇仁坊。

喬毓從前也到過這兒幾次,無非是糾結著要不要去衛國公府看看,短短幾日功夫,不至於忘得乾乾淨淨,見皇帝領著自己往衛國公府所在的方向去,神情中不禁顯露出幾分怔楞。

難道她真是喬家的女兒嗎?

可是,可是根本沒人知道她的存在……

皇帝察覺到她速度慢了,回頭去看,便見她恍若失神,道:“你還記得這兒嗎?”

喬毓眉頭微蹙,轉目看向他,很快又將目光收回。

她低下頭,道:“我來過這兒,隻是遲疑過後,還是走了。”

皇帝聽得微怔,旋即會意過來,向她笑了笑,道:“那這一次,就大大方方的進去。”

喬毓性情堅毅,認準了的事情便全力以赴,不會遲疑,可這一次,卻少見的畏縮起來,期盼混雜了難言的不安,說不出是何滋味。

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到了衛國公府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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