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製誥(1 / 2)

() 喬大錘被人點明了本質,登時訕訕起來, 腦袋耷拉下去, 弱弱道:“我真的隻是一個無辜的路人,可不知道為什麼,禍事它總是圍繞著我……”

秦王聽得失笑, 皇太子也是忍俊不禁, 自懷中取出帕子, 幫她將那張花貓似的臉擦乾淨, 又道:“唐貴太妃呢?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喬毓見他如此作態,便知道事情完全能夠控製得住, 心下大安,領著大外甥到窗前去, 將那帷幔掀開,露出了裡邊兒形容狼狽、正昏睡著的唐貴太妃,還附帶一個已經咽氣兒了的趙嬤嬤。

皇太子目光在唐貴太妃明顯紅腫的麵頰上一掃,幾不可見的點點頭,又吩咐人將趙嬤嬤屍身運出去埋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 秦王便令心腹入內,將現場收拾乾淨,眼見沒什麼紮眼的了,方才吩咐人去將太上皇攙扶起來, 小心拭去他麵上血跡,整理儀容。

喬大錘的毒打,哪裡是這麼容易招架的。

太上皇雖身強體健, 但畢竟也是年過六旬的老人了,被人攙扶起之後,頭腦中仍覺得有些混沌,更不必說口中牙齒脫落的劇痛,與腹部遭受重擊後的難捱了。

他白著臉,任由內侍擺弄了會兒,目光卻有些空洞,仿佛是丟了魂兒。

立夏領著人清掃內殿,在地毯上發現了五顆沾著血的牙齒,擱在托盤上,去問秦王:“這個怎麼處置?”

“留給太上皇吧,”秦王雲淡風輕道:“這麼大的喜事,總要留個念想。”

立夏笑著應了聲:“是。”又吩咐人將那幾顆牙齒收起來,待會兒送到太上皇的寢殿裡去。

宮人們將殿內的血跡擦拭乾淨,臟了的地毯換成新的,又在書案上重新擺了花瓶,另有人沏了茶,殷勤的送到幾位主子麵前。

喬毓折騰了這麼久,真有點兒渴了,奈何那茶水略有些燙,她隻得將其擺在桌子上,掀開蓋兒慢慢吹,等著它涼下來。

同樣是有些灼燙的茶水,皇太子端的穩當,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他掀開茶盞的蓋子,嗅了嗅茶香氣,眉梢微挑,抬手向前,將其傾到了唐貴太妃那張明顯紅腫起來的臉上。

喬毓方才那一記手刀力氣用的不小,但也不至於將人砍的頸部以下全然癱瘓,疼痛在灼燙的作用下進一步放大,伴著一聲尖叫,唐貴太妃猝然睜開了眼睛。

她頭一個瞧見的是皇太子,第二個瞧見的便是喬毓,這倆人可沒一個好惹的。

唐貴太妃心下驚懼,又覺臉上痛楚難當,想要伸手去觸摸,又怕進一步加重傷勢,當真痛苦難當。

“你們休得放肆!”

在唐貴太妃眼裡,皇太子遠不同於喬毓,雖然素日裡冷厲了些,但好歹還是能講道理,分輕重的。

她勉強鼓起幾分勇氣,顫聲道:“本宮是太上皇的貴妃,是你們的長輩,若叫他知道……”

“……那個,”喬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太上皇傷的比你還重,你要是沒事兒,就去照顧照顧他?”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麼想著,喬毓便側過身去,叫唐貴太妃親眼瞧了瞧鼻青臉腫的太上皇。

唐貴太妃:“……”

她臉皮抽動幾下,終於將心裡按捺許久的那句話說出來了:“喬四娘,你是魔鬼嗎?”

喬毓認真的回答她:“不是。”

唐貴太妃眉頭一跳,想要反駁一句,可嘴唇張開之後,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麵對生死的。

唐貴太妃嘴唇顫抖幾下,忽然合上了眼睛,喬毓原以為她是想放幾句狠話,都做好懟回去的準備了,卻見她那雙妙目中眼淚簌簌,很快沾濕了臉龐。

喬毓吃了一驚。

“我自己沒什麼好說的了,隻是不放心韓王……”

唐貴太妃睜開眼,或許是因為此刻柔和的語氣,又或者是因為蜿蜒不絕的眼淚,現在的她,頗有些近乎淒豔的美感。

她向皇太子叩首,目光憂傷,央求道:“隻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求聖上與太子殿下顧念他也是李家血脈,予以保全……”

皇太子靜靜看著她,許久之後,方才露出一個笑來。

“我不答應。”他神情靜穆,但語氣很冷:“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尤其是,當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對的時候。”

“貴太妃,有些事情你或許不記得了,但我記得很清楚。”

“你曾經令人將感染時疫的宮人用過的物件送去給阿巍和淑質,也曾經想誣陷我與太上皇的宮嬪有染,更不必說幾次三番幫著荒王與我們為難,你捫心自問,憑什麼求我們放韓王一馬?”

皇太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淡漠道:“憑你一文不值的眼淚,和假惺惺的懺悔嗎?”

唐貴太妃麵容上已然全部失了血色,瑟縮道:“我雖有錯在先,但畢竟沒有真的傷害到你們……”

皇太子笑了一下,道:“你沒能得逞,是因為你沒本事,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要體諒你的愚蠢。”

唐貴太妃顫聲道:“韓王畢竟姓李,他是你的叔父……”

“又不是我兒子,他的死活與我何乾。”

皇太子漠然看了她一眼,道:“凡事有果必有因,你該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唐貴太妃還待說句什麼,皇太子卻不耐煩再聽,吩咐人堵住她的嘴,卻見內侍匆忙入內回稟:“太子殿下,聖上到了。”

幾人對視一眼,齊齊迎了出去。

……

皇帝來時,對於今日之事,知道的不甚真切,隻聽傳信的宮人說喬毓在太極殿外遇見了韓王,說的頗為相投,後來還一道往太極殿去了。

他與她相伴多年,極為了解她秉性,隻聽著幾句描述,便知道她是打算作妖。

皇帝原本想著,事情若是鬨大,自己總要幫她收尾,便起駕往太極宮去,不想走了一半兒,便遇上秦王派去的人了。

來人三言兩語將事情說個清楚,又恭謹道:“太上皇受了點傷,不過並無性命之憂,唐貴太妃與韓王已經被太子殿下扣住了,至於如何處置,卻要等聖上親裁……”

皇帝年少時性情剛烈,人到中年,兒女繞膝之後,反倒愈見柔和。

這並不意味著他骨子裡的剛強已經被歲月軟化,相反的,是他本性中鋒芒畢露的部分,被時間蒙上了盔甲,寒光內斂,威不可當。

回話的內侍叩頭到地,卻也能察覺到周遭氣氛的凝滯,侍從們垂手而立,噤若寒蟬,寬闊無邊的長廊,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阻絕開,沒有任何聲音,寂靜的令人心慌。

如此過了半晌,那內侍方才聽皇帝有些低沉的聲音響起:“秦國夫人無恙?”

“是,”內侍斟酌著言辭,小心翼翼道:“秦國夫人隻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皇帝點點頭,沒有再問彆的,緘默著前行幾步,忽然側目望向太極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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