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都姓李,彆管親近不親近,終究是一家人。
皇家公主在外受了委屈,那肯定得管,給彆人受了委屈,那就道個歉,叫彆人忍忍好了。
對於婆婆而言,兒媳婦再怎麼精明能乾,指定也不如自家的懶閨女瞧著順眼,滿天下都是一樣的道理。
喬毓想起這事兒,不免有些感歎:“都說這世道對女人不好,那是因為沒見過後世,這會兒公主高高在上,養個情夫都行,再過幾代,都得幫著駙馬納妾養庶子,侍奉公婆。後代有個駙馬跟公主的乳母私通,事情鬨大之後,公主還得去求情,因為這事被文官們盛讚賢淑……”
皇帝見多了李唐長公主們的剽悍,也致力於將自己心愛的小女兒往剽悍方向培育,聽到此處,禁不住有些懷疑:“皇帝不管嗎?公主們也都能忍?”
昭和公主的駙馬要是敢鬨出這麼一出來,無須女兒動手,皇帝就能錘爆他的狗頭!
“皇帝想不想管我不知道,反正是沒管成,公主們能不能忍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最後還是得忍,”喬毓禁不住歎口氣,道:“居然有點慶幸,咱們淑質沒生在那時候。”
皇帝也有點唏噓,想著昭和公主沒看中林縉,又拉著喬大錘,給參詳該找個什麼樣的駙馬才行。
倆人許久的話,直到臨近午間,白露來催著用膳才停住。
“中秋過了,咱們也該出發了,”皇帝道:“從冀州到滎陽,相隔不算近,咱們也無需急迫,邊走邊看就是了。”
魏玄也是這個意思,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到底是不成氣候,還是得有條不紊的進行,施政時也有條理。
一行人花了七八日功夫,從冀州抵達滎陽,剛一進州府,便令人去勘測土地,清查錢糧賦稅,擺明車馬,就是衝著鄭家去的。
世家怎麼維係自己高高在上的尊貴?
還不是建立在瘋狂的盤剝之上。
這些年來,他們侵占了多少良田,買賣了多少人口,又逃避了多少賦稅?
樁樁件件,都是經不起查的。
魏玄來了,喬大錘也來了,對於鄭家而言,就跟有個人提著四十米大刀在自家門口磨一樣,他說就是在這兒曬曬太陽,你敢信嗎?
鄭家人是不敢信的。
他們要是信了,從前的鄭彥石,不就白死了?
“怎麼辦?”鄭彥昌麵色沉沉,環視一周,道:“刀都架在我們脖子上了,難道要坐以待斃?”
幾個族老麵麵相覷,彼此對視一眼,終於道:“家中尚有兩千部曲,或可……”
鄭彥石咬牙道:“憑借幾千部曲造反,無非是以卵擊石,能頂什麼用?不僅不能成事,還會落人口實!”
幾個族老聽他這般言說,便知是早有計較:“敢請家主直言。”
“五姓七望向來同氣連枝,我們所具有的聲望與人脈,並非彆家能比,隻消煽動輿論造勢,便能逼得朝廷讓步,”鄭彥昌冷笑道:“聖上得位不正,本就心虛,再與士林對抗,有弊無利,至於魏玄和秦國夫人,根本就是跳梁小醜……”
幾個族老聽得眼睛一亮,大為讚同,連連點頭附和,氣氛正熱切,卻聽門外仆從傳話,語帶驚慌:“老爺,秦國夫人送了拜帖來!”
……
喬毓在長安,也是進過公候府邸的,但五姓七望的門檻,卻還一次都沒進去過。
早先萬年的時候,因為科舉之事,她便跟鄭家結了仇,這會兒人到了滎陽,怎麼也該前去拜會才是。
皇帝與魏玄聽她這麼講,都覺有點頭大,轉念一想,她是去外邊兒惹事,樂得禍水東引,便點頭應了。
喬毓叫人去投了拜帖,說是午飯前過去拜會,又往街市中去,看個新鮮景兒,瞅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叫人去買了個盒子,擱了幾塊石頭進去,仔細包好,拎著往鄭家去了。
鄭家因鄭彥石之死,對喬毓是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雖然早就嚴陣以待,麵上卻做出不甚在意的樣子。
喬毓進了門,便見管家等在外邊兒,笑容恭敬,接了禮盒過去,便覺沉甸甸的壓手,假笑道:“夫人實在是太客氣了……”
“沒事兒,”喬毓擺擺手,笑容比他還要熱情:“也不值幾個錢。”
說完又道:“鄭彥昌呢?他身上無官無爵,正一品秦國夫人登門,不該前來恭迎嗎?”
管家臉上笑意一僵,旁邊幾個小輩兒臉色也變了,喬毓渾不在意,撇撇嘴道:“都說你們世家大族看重規矩,謹守禮節,也不過如此啊。”
管家如何也不能將失禮這個帽子扣在家主頭上,隻得賠笑,想著趕緊把她打發走:“老爺出門去了,這會兒不在府中,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那我就在這兒等。”喬毓不接他的話,大步走進前廳,一屁股坐下了:“上茶來,要好茶,一年隻收幾兩的那種。”
管家看著她這架勢,真想問一句“真送過來你喝的出來嗎?”,卻又不敢說出口,隻得叫人沏了好茶來,親自送了過去。
喬毓其實不懂品茶,但白露和立夏懂,嗅了嗅那茶香氣,便向她點一下頭。
喬毓喝了口,隻覺得有點苦,又有點甜,還不如麥芽糖好吃,想著喬老夫人喜歡喝茶,便笑誇了句:“這茶還怪香的。”
管家笑著應了一聲。
喬毓又道:“能不能給我拿點兒,到時候我帶著走?”
管家臉上笑嘻嘻,心裡mmp:“家裡邊兒也不多了呢……”
喬毓笑的更開心了:“彆不好意思,我不嫌少。”
管家:“……”
他還能怎麼著呢,咬了咬牙,叫人去包了些送來。
喬毓美滋滋道:“謝謝啊。”
說完,又向白露道:“你看看是不是真的,人心不古,萬一他們拿假的糊弄我呢。”
“……”管家臉上的職業假笑都繃不住了,終於忍不住趕客:“我家老爺不在,興許要晚上才能回來,夫人貴人事多,還是先行回府等待,等老爺回來,再登門拜訪。”
喬毓隻想看看鄭家虛實,也見一見鄭彥昌這個家主,這會兒毛都沒瞅見一根,如何肯走:“沒事兒,我再等等。”
清風送來桂花的香氣,忽然叫她想起桂花糕來,喬毓上午逛了良久,已然有些餓了,掀了掀茶盞的蓋子,道:“有膳食嗎?隻喝茶有點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