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收拾(1 / 2)

() 這群人還真是有本事,不說先前那茬, 卻將主意打到自家小公主身上來了, 簡直該死!

皇帝心裡邊兒那點火苗被澆了一桶油,忽然間爆發開來,執起案上茶盞, 猛地砸了過去:“太上皇有女近二十人, 許嫁衡陽, 自無不可, 朕膝下卻隻得一女,愛若掌上明珠, 安肯輕嫁他人?!”

那禦史沒預料到皇帝反應會這般激烈,驚詫之後, 方才道:“聖上此言差矣……太上皇膝下的確有公主若乾,但衡陽長公主難道不是皇家骨肉,聖上親妹?公主受萬民供養,為安天下,何能惜身!”

皇帝臉色鐵青, 緊緊盯著他,半晌過去,才發出一聲冷笑。

太上皇跟種馬一樣,劈裡啪啦生了近四十個孩子, 見得少的長公主,怕連名字都記不住了,他的女兒值幾個錢?

能跟朕的女兒相提並論嗎?

至於後邊兒那句……

皇帝嗤道:“什麼叫公主受萬民供養, 為安天下,不能惜身?”

那禦史見他這般盛怒,不禁有些瑟縮,頓了頓,方才道:“公主身為皇女,身受黎庶百姓衣食供奉,一舉一動皆是天下女子表率,現聖上問罪世家,深加苛責,士林不安,正該加以安撫,否則,豈非令天下人側目……”

皇帝怒極而笑,道:“令天下人側目?!你能代表天下人嗎?!天下有民千萬,你可是拿到了千萬言書,說要將朕的女兒嫁入世家,否則他們便要造反,將朕拖出去斬首嗎?!”

他目中冷銳之意更甚:“朕真是受夠了你們時不時就把天下百姓搬出來這一套,誰給了你們為天下百姓代言的資格?你說世家受損,天下不安,那天下人的陳情書何在?快快呈上,朕才好下罪己詔,向天下臣民謝罪!”

那禦史被他連連詰問,汗出如漿,聽到最後,再站不起身子,兩腿一軟,癱倒在地,顫聲道:“臣並無私心,隻是為大唐安穩計……”

皇帝又是一聲冷笑,打量他半晌,忽然道:“你有女兒嗎?”

那禦史猝然間變了臉色,訥訥半晌,都沒說出什麼來。

皇帝麵籠寒霜,卻沒再問,其餘幾個禦史垂手而立,噤若寒蟬,高庸輕聲催促一句:“聖上問話,怎麼還不回答?”

那禦史額頭流下汗來,低聲道:“有。”

“哦,”皇帝淡淡點頭,又道:“有幾個女兒,嫡出還是庶出?”

那禦史身體顫抖,忽然跪直身體,附身叩首,似要求饒,卻被皇帝一聲暴喝打斷:“難道你竟比天子還要尊貴,要朕幾次三番的問,才能應答?!”

那禦史臉上帶了三分哀求,道:“臣有四個女兒,一個嫡出,三個庶出……”

“你既這般深明大義,為大唐與天下百姓嘔心瀝血,那朕便成全你的一片苦心,”皇帝聽得冷笑,吩咐侍立一側的尚書郎道:“錄詔,敕封他們家那位嫡女為縣主,嫁到鄭家去,至於其餘三個,也彆叫分開,作為媵妾,一道過去便是。”

“聖上開恩,聖上開恩!”那禦史涕泗橫流,哀求道:“臣這幾個女兒資質魯鈍,蒲柳之姿,實在難當此任……”

“原來你也知道心疼女兒,也知道骨肉至親,可你有沒有想過,朕對女兒的疼愛,並不比你少半分?!”

皇帝不為所動,麵色冰冷:“朕親眼看著她長大,從小小的一團,到亭亭玉立,想為她尋個托付終身之人,又怕那人不會像朕一樣對她好,與公婆相處不睦,這種為人父的忐忑與擔憂,難道與其餘人不同?以己度人,你是怎樣理直氣壯的說出叫公主下嫁,安撫世家這種話的?!”

那禦史麵色漲紅,無言以對,躊躇半晌,終於道:“公主受萬民供養,為天下女子表率,自然也要承擔起責任,否則,安能使天下人信服?臣的女兒不過是小官之女,沒有這樣的福分……”

皇帝冷笑之意愈甚,起身走過去看他一看,忽然抬腿,一腳將他踹翻:“朕的女兒受萬民供養,是因為她的老子是皇帝,天下景從,莫敢不尊!朕打天下,做皇帝,是為登頂天下,是為叫妻兒享儘世間榮華,不必向人低頭,而不是為了那些仁義道德、天下太平的屁話!”

他許久沒有動過這樣大的怒氣,什麼仁君,什麼善於納諫,什麼英明神武,統統都拋諸腦後了,冷喝道:“因為她的老子是皇帝,所以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扇你一巴掌,是給你體麵,你也得磕頭謝恩!你女兒要外嫁,不是因為什麼深明大義,隻因為她老子是個廢物,不僅沒本事,還喜歡上躥下跳,報應而已!”

這一席話說的冷厲,跌坐在地的禦史恍若失魂,瑟瑟不能言,其餘幾個禦史與殿中內侍早就跪地叩首,不敢抬頭。

皇帝轉向簾幕後的史官,道:“朕方才說的,你都記下來了嗎?”

史官跟隨他多年,暴怒至此,卻還是頭一次見,再不敢像從前那樣直言相勸,跪地戰栗道:“臣什麼都沒聽見……”

“記下來!”皇帝喝道:“朕敢說,就不怕後人知道!這群禦史生生被朕養的骨頭輕了,今日彈劾一道,明日彈劾一道,若是不從,便動輒辭官死諫,究竟是為天下計,還是在拿朕刷聲望?!”

幾個禦史臉色慘白,忙叩首請罪,皇帝置之不理,怒道:“束手束腳的日子朕過夠了!從今以後,你們最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若再叫朕知道有人未經查證,便胡言亂語,又或者是以此打壓異己,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幾個禦史戰戰兢兢,趕忙應聲,皇帝看得嗤笑,又向史官道:“今日之事,統統記下,不過是一道坎兒,想開了也沒什麼。朕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史官腦門兒上的冷汗一個勁兒的流,哆哆嗦嗦的應了聲“是”,又伏在地上,記錄皇帝方才所說的話。

皇帝不再理他,看向跪地發抖的幾個禦史,在他們不安的目光中,淡淡道:“禦史是用來監察百官的,而不是世家捅進朝廷的一把刀子,更不能是以聲名要挾君上的小人,這職位你們既擔不起,那便不要擔了,削官去職,另謀高就吧。”

那幾人猝然變了臉色,連連叩首求饒,皇帝懶得聽,擺擺手,便有侍從近前,將這幾人拖了下去。

登基之後一直束縛在脖頸上的枷鎖被解去,皇帝有種難掩的釋然,往禦座上坐了,向史官道:“起居注都記錄完了嗎?拿來給朕看看。”

史官瑟瑟發抖道:“聖上,起居注是為防過失而示後王,安有當今翻閱之理……”

“從前又不是沒看過,你裝什麼裝?”皇帝斜他一眼,冷冷道:“不要以為朕不知道,朕從前索要起居注的事情,都被你記下來了!”

因為這事兒,喬大錘還專門嘲笑過他呢!

史官聽得臉都綠了,躊躇半晌,便將目光投向了內殿中的郎官們,希望能有人直言進諫,勸一勸肆意妄為的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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