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婚姻開放登記第一天,民政局裡人滿為患,原本該很喧鬨的場合這時候卻詭異的安靜,所有人齊刷刷盯著櫃台前的三個男人。
“曉哥,跟我結婚好不好?”一個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男人正在向另一個戴眼鏡的高大男人求婚。
戴眼鏡的男人另一邊還站著一個清瘦男人,他倆剛剛填好表正準備領證,就被洋娃娃打斷了。
寧願就是這個倒黴的被打斷的男人,他看著洋娃娃,第一感覺竟然不是憤怒,而是覺得好笑。
這洋娃娃剛才和他們一起排隊領證,一直特彆高調地和男朋友秀恩愛,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沒領證就先起了爭執,他男朋友臨陣逃婚,扔下洋娃娃自己跑了。洋娃娃氣得都快哭了,然後就衝過來跟吳曉求婚。
這時候他眼睛裡蓄滿淚水,神情無辜又惶恐,說話的語氣更是充滿委屈,好像吳曉要是不答應,他的天就要塌了。
寧願懷疑自己在看八點檔狗血劇,現實生活中,哪有隨便抓個陌生人就結婚的道理?
……好吧,聽稱呼他們應該認識,並不是陌生人。
可寧願和吳曉離拿結婚證隻差一個簽字了,吳曉怎麼可能答應彆人的求婚?
寧願覺得,生活應該還沒那麼狗血。
然而寧願很快發現,他的未婚夫似乎並不這麼想。
吳曉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整個人僵在原地,沒有推開抓住他的人,也沒有說話。
寧願畢竟跟他交往了三個月,一眼就看出來,他眼底翻湧的情緒裡分明藏著得償所願的欣喜和一絲小小的掙紮。
寧願一顆心沉了下去,但他還是主動開口道:“你眼瞎嗎?沒看到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洋娃娃聞言一笑,還是那種很無辜的表情:“寧願是吧?你有沒有發現,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很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眼尾那顆痣特彆像。”
寧願的眼尾其實沒痣,但有個小坑。那是小時候出水痘,他不懂事,癢得難受沒忍住伸手撓了,然後留下的疤痕,笑起來一看確實像一顆痣。
沒有人在被當成彆人的替身後還能保持冷靜,寧願亦然,他震驚地看向吳曉。
吳曉終於有反應了,他有點慌亂,卻沒有否認,隻是試圖拉開洋娃娃的手:“洋洋,你彆這樣……”
寧願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來前兩天的求婚,吳曉看他答應很開心,然後……將嘴唇在他眼尾貼了長達近十秒。
寧願下意識想去摸眼尾,但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曉哥,以前都是我的錯。是我眼瞎,我不懂得珍惜。”沐澤洋可憐巴巴地看著吳曉,“其實我也是愛你的,我們二十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沒有愛呢?我之前就是愛玩,現在我知道錯了,我想有個家好好過日子。隻要你今天和我結婚,我發誓從此以後隻愛你一個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不好?”
吳曉舔了舔嘴唇,顯然有些意動。
沐澤洋立刻踮起腳尖,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下,又湊到他耳畔低聲撩撥:“曉哥,你找替身,不就是還放不下我嗎?現在正主都在眼前了,替身還有什麼意義?你跟我結婚吧,我發誓,我一定比他有趣多了。”
吳曉轉過頭去看寧願,眼神有點飄。
寧願看起來很冷靜,臉上沒什麼表情,好像被搶了未婚夫的人不是他。
吳曉沒注意到,寧願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還在微微顫抖。
“我是替身嗎?”不等吳曉說話,寧願先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也很冷靜,漂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吳曉。
吳曉被他看得有點慌。
寧願跟沐澤洋的確有點像,特彆是眼睛,兩人都是典型的狐狸眼。眼尾上挑,雙眼皮很深,眼睛很亮,像裝著一汪泉水。
但兩人最不像的地方,其實也是眼睛。沐澤洋的眼睛裡總是閃動著耀眼的光澤,看起來光彩奪目,連帶著整個人也閃閃發光;而寧願眼裡的水光卻給人一種迷離的感覺,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
這一刻,寧願眼裡的迷離水光不見了,全是灼灼火焰。
吳曉慌亂中竟然撒不出謊來:“我們相親的時候,我的確是看你有點像洋洋,但是……”
“彆但是了。”寧願截住他的話頭,淡淡道,“吳老師,你可真夠能惡心人的。”
吳曉後半句話一下子被堵回去,臉色也很難看。
跟寧願交往三個月,吳曉其實對寧願還挺滿意的,好說話不矯情,幾乎沒什麼脾氣。
可再沒脾氣的人,遇到這種事情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吳曉在等著寧願發脾氣,隻要寧願發脾氣,他就能抓到一個點反擊回去,不讓自己顯得那麼渣。
然而寧願現在的態度,讓他接不了話,也就不知道怎麼跟寧願攤牌。
他不知道,寧願卻知道。
“吳老師,我成全你。”寧願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轉頭對櫃台後一個帥氣的工作人員道,“帥哥,能麻煩你再給我一張申請表嗎?”
剛才他和吳曉一人領了一張表,正準備簽字,沐澤洋的男朋友就逃婚了,然後寧願的未婚夫就沒了。
帥哥工作人員目光沉沉地看著寧願,問:“你確定要讓他們結婚?”
剛才寧願領表的時候,這帥哥還給他說了聲“恭喜”,寧願對他印象挺好:“當然確定,他倆太配了,不是嗎?”
身後排隊的人群中有“婊.子配狗”的聲音傳出來,引來小範圍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