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這一關,說簡單很簡單,說難也是十分難。
因為幻境是截取人靈台中最陰暗,最恐懼、最無法掙脫無法忘記的噩夢往複循環,殘忍的程度堪比十八重地獄之中的酷刑。
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欲,注定嘗到過人生八苦,愛彆離求不得。
而這一關考驗的便是要修士們掙脫八苦,超越人欲,幻境的境主正是曾經遭遇過這幻境的人,而且在這幻境形成的瞬間,境主便會忘記自己正在參加仙門大比。
記憶和感知包括個人能力,全部都倒退回曾經遭遇噩夢的最初。
而當初是如何的煎熬痛苦,如何難以掙脫這樣的境遇,也會一遍一遍重演,直至境主意識到一切皆為虛幻,親手打破這個幻境為止。
而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甚至多個無法掙脫的噩夢,進來參賽的弟子足足有幾萬人,會不小心闖入彆人的幻境之中,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
而比較鬨心的是,闖入了旁人的幻境之中,你就是旁觀者,旁觀者是無法打破幻境,更不可能擁有比境主更強大的力量的。
而且若被幻境之中的人發現了,就等於間接觸動了境主的靈識,為了確保幻境的“合理性”,闖入幻境之中的人,會被境主的靈識凝化的“正常人”追殺,一旦死在了旁人的幻境之中,那也是比試失敗。
因為順利掙脫旁人的幻境,也是比賽的內容之一。
而最糟糕的情況,無外乎自己的幻境和旁人的幻境重疊,難度直接拉滿。
他們隻是闖入其他人的幻境,還不算最糟糕。
師無射壓著花朝躲到了一個櫃子的後麵,兩個人誰也沒有出聲,很快屋子裡麵就被點亮了。
一個穿著麻布衣服的微胖女人,吹了火折子,提著一盞昏黃的油燈,走向花朝他們。
這幻境的一切都特彆真實,比起在黃粱秘境裡麵那個老族長設下的幻境精細了百倍不止。
因此身臨此幻境的花朝和師無射,也十分能夠感同身受,甚至可以嗅到地上的泥土在雨季發黴的陳腐味道,也能感受到彼此緊張黏膩,無比沉重的身體。
最糟糕的一種情況發生了,這個幻境的境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隨著腳步和光亮越來越近,如果他們在最開始就被發現,那麼在境主打破幻境之前,可能就會一直遭到追殺!
師無射將花朝密密實實遮蓋住,屏息等著那人靠近,也在蓄力準備,一旦這個提燈的人發現他們,他們就立刻設法逃出去。
不過就在那個拎著燈的矮胖女人要走到花朝他們身邊,看到花朝和師無射的時候。
一聲悶哼突然從不遠處響起。
接著是什麼滾到地上的“咕溜溜”響聲,東西滾過桌底,正好滾到花朝和師無射麵前。
是個……金鐲子。
不,不是真金,是貼了金紙的假鐲子!
“蘇小妹,你想清楚了嗎?”那個婆子提著燈,到了一個角落裡麵,從花朝和師無射的視角,正好能看到一個被捆住全身,縮在角落的女孩。
她身著喜服,頭戴鳳冠,秀美的眉目之中點了赤紅的朱砂,麵色用粉化得慘白到瘮人,而且麵頰上還被兩行熱淚衝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
這裝扮實在是不像正常婚嫁!
“你若是再想要跑,可沒有那麼容易,”那個人矮胖的婆子背對著花朝和師無射,聲音壓得很低,威脅的意味十分濃重。
“你爹已經把你給賣了,要知道你可是整整賣了五十兩銀子,那林家會花這麼多錢買你一個賤奴生的孩子,是多大的恩德?”
女子緊緊咬著牙關,淚意盈盈,她瞪著牽線的“喜婆子”,眼中射出不屈的恨意。
“你這麼瞧著我做什麼?誰讓你生來命賤?那林家公子生前還好歹是個舉人老爺,若是尋常,如何能輪得上你高攀?你可不要不識抬舉,好生讓人釘實了棺材,到地底下,還能做個官夫人當當呢。”
花朝到這裡才聽明白,這他娘的是配冥婚啊!
那個穿了一身金紙糊的鳳冠霞帔的女子,想必就是境主本人了。
她雖然麵上流水狼藉,但是打扮成這個鬼樣子都能看出秀美可人,不過花朝倒是真沒有看出來她是哪個宗門的女修。
大多宗門修士都出自修真氏族,就算是家奴生子,那也是凡間尋常大戶人家也高攀不起的,怎麼會被拉了強配冥婚?
花朝眼神看向師無射,商量著和他一起上,他們進入旁人的幻境,雖然能力被拉到孱弱不堪,但是這屋子裡就這麼一個老婆子,他們三個還弄不住這一個人?
他們不能直接告訴境主這是幻境,卻能幫助她,讓她早點掙脫這樣的淒慘境地,意識到不對。
師無射和花朝僅僅對視眼神,便已經明晰她的意圖,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兩個人準備起身,先把老婆子砸昏過去,再隨便編個理由,帶境主先走。
要是真的讓她配成了冥婚,還不知道要怎麼弄呢,很有可能還冒出一群鬼怪,就更難對付了。
隻是還未等他們起身試圖幫忙,那一直哭泣的境主本人,眼淚突然止住,頂著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點了點頭。
“我想通了劉婆婆,我命該如此,活著也是淒苦,下地做個官夫人也算是享福。”
“你將我解開吧,我要補補妝,總不好這樣狼狽下去,萬一……萬一舉人老爺不喜歡我怎麼辦?”
劉婆婆聞言一頓,立即喜形於色,一肚子恫嚇的話都用不上了,上前就把境主給解開了。
而那境主被扶著起身之後,當真坐在了鏡子前麵重新描紅,那劉婆婆就在旁邊,還在細數她死後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