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1 / 2)

北城市中心招待所剛剛翻新過,就在公安部對麵,隔著一條不寬的馬路,馬路四周全是擺攤的商販,熱鬨非凡,小轎車呼哧呼哧不時堵在馬路中間的噴泉轉盤處,沒多久就需要交警過來指揮交通。

招待所昨日剛剛經曆了一場盛大的認親大會,四處的橫幅還沒有摘下,招待所的院子裡更是停滿了外地的小轎車,陸陸續續還有穿著打扮跟小城裡所有人都不太一樣的時髦人士出來逛街。

陸撼城從招待所二樓下來沒碰到爺爺,於是跟招待所的前台留了話,說自己有事兒得先回家一趟。

前台阿姨愣了愣,對這個幾乎可以說是人生突然大逆轉的冷酷少年笑道:“還回霖縣?你家裡人不是都在這邊嗎?還回去做什麼?”前台阿姨昨天看了認親大會,感動得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隻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認親大會上的這個少年人仿佛情緒起伏不是很大,像隻是過來認識一下親生父母,然後現在就準備回歸從前的生活。

少年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發又硬又粗,膚色曬得很健康,挽起的襯衫袖子剛好露出有著肌肉線條的小臂,長相像極了昨天過來認親的上海教授,是如出一轍的沉穩斯文,深邃的眼卻又有叫人不敢輕易得罪的禁欲感。

“是都在這邊,但朋友在霖縣,我得了罐巧克力,答應要帶回去給他。”少年提起‘朋友’二字的時候語氣有漫不經心的寵愛味道,但他說得太過自然,便沒人覺得奇怪。

朋友嘛,好朋友,肯定是從小玩兒到大的,可不就是這麼重要?

還是孩子呢。

前台阿姨自覺很懂,笑道:“好好,我幫你帶話,早去早回,我聽他們說你親爸親媽火車票都幫你買好了,晚上說不定就要一起走,你趕得回來嗎?”

陸撼城依舊在笑,說:“是麼?”

他沒回答,一手抱著巧克力的桶,一手踹在褲兜裡,背影簡直可以說是挺拔地轉身出了招待所就找了個大巴上去。

“你去哪兒?”公交車站旁邊蹲著吃雪糕的陸挽剛看見陸撼城上了大巴,站在車窗下麵愣愣地問,“馬上就要回家了。”

“是啊,我回家去。”

“你要回霖縣那邊?為什麼?”陸挽剛操著一口上普,穿著整潔昂貴的T恤,球鞋白的刺目,整個人都跟小城格格不入,看陸撼城的眼神有點好奇也有點天生不易察覺的低他一等,“昨天不是商量著要互換家庭過個暑假?”

昨天晚上大人們都喝了不少酒,陸挽剛這個假的豪門少爺坐在親生父母的身邊,很拘謹,話題都找不到一個,所以隻埋頭吃飯。

反觀陸撼城,不愧是真少爺呢,哪怕從小是在這種環境,也很遊刃有餘地照顧兩家的情緒,難怪大家都想要他,兩家都好像隻要陸撼城,對他到底跟哪家毫無異議。

聽說陸撼城從小就學習好,從小到大隻要是考試就沒有掉下過年級第一,不光如此還得過省跑步冠軍拿過獎,參加過數不清的各項活動,就連報紙都上過好幾次,不是好人好事就是拿獎。

不像他,在還不知道自己不是教授父母親生之前,陸挽剛被寄予厚望,三歲就去學鋼琴,五歲學一年級內容,六歲學習奧數,結果全部都跟不上,因著他的蠢笨,家裡父母吵架是家常便飯,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則是:我四歲就會雙語,五歲上一年級就是全科第一,你到底是像誰?

於是六歲那年教授父母當真帶他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很讓人滿意,真的不是親生的。

上海陸氏集團的家庭成員,是高智商夫婦誕下的唯一兒子,隻能是天才!

既然是天才一家人,那麼大概都是一樣的理智,知道各回各家,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也明白回上海才能得到更多的好處,有更好的一切。

但陸挽剛從昨天就開始觀察這個被自己鳩占鵲巢的人,發現這個人雖然見到親生父母也很熱情,但本質上似乎沒多麼興奮,昨晚聚餐說到互換家庭適應一個暑假的提意時,他發現陸撼城這個人一個字都沒說,反而皺了皺眉,像是有點不願意。

為什麼不願意呢?

他陸挽剛都沒有不願意,你陸撼城不願意什麼?

陸挽剛仰頭看著陸撼城,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那坐在大巴上抱著各大桶巧克力的少年隻是擺了擺手說:“有事兒回去。”

陸挽剛立馬一口把手裡的雪糕都塞進嘴裡,然後兩三步跨上大巴,坐到陸撼城身邊的位置,笑了一下說:“正好,一起吧,我去看看原本我應該生活的地方,提前適應適應。”

這話並沒有哪裡不對,陸撼城卻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很不舒服,他淡漠地看了一眼這個跟自己同一天出生,都姓陸,但因為一次錯誤人生交換了的人,說:“不是原本應該你生活的地方,那現在是我的,錯過就是錯過,沒有什麼原本是你的。”

陸挽剛被懟得忽然惡劣心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從小即便被抱錯當了陸家的少爺,你也不在乎,你錯過就是錯過,該你倒黴咯?”

陸撼城疏離道:“所以你覺得親生父母隻是個包工頭很倒黴?”

陸挽剛尬得一時不知道怎麼辯解,就又聽身邊的陸撼城說:“你現在下車還來得及,沒人逼你適應,他們沒說不要你,養了十六年,怎麼說也是有感情的,你就說想跟著他們回上海就行了,沒必要適應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