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哭(1 / 2)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的陸撼城在綠皮火車上的連接處,一邊看著窗外一山重一山的景色,一邊拿著手機失笑,片刻後又咬牙切齒撥回去。

綠皮火車通往湖北武漢,到時候轉乘飛機去上海,如此路線最為便捷,陸撼城無所謂,其實怎麼走都行,但是本來他打電話過去是準備訓那病秧子一頓的,就這麼被掛了電話怎麼能行?

話都沒說兩句呢。

高挑少年穿著輕薄的衛衣單手撐在車壁上,背影高大修碩,格外地冷冽有氣質,唯獨一張有著丹鳳眼的帥臉上含著令人動容的寵溺,哪怕咬牙切齒,都是攜著溫和。

但電話屢次三番被掛斷,最後一次乾脆打不通,少年的冷臉便越發凝重,誰瞧了都得震於其周身不輕易流露的可怕躁意。

可他不打算繼續打了,等眠眠睡醒了,再好好跟那瞌睡蟲訓一頓就好,他不怕顧眠的起床氣,隻是今天的起床氣的確與眾不同,不由得他不多想,或許跟那天午後的廚房對視有關。

顧眠在躲他?

單單是想到這個可能,陸撼城便騰然生出無數的焦躁,又聯想到更多,或許眠眠喊他離開也是想躲他?不僅僅是因為怕耽誤他?

少年站在連接處的窗口,烈日灼灼刺入車廂,他半個身子都籠在日光裡,發絲都像是被融化那樣金光閃閃,叫人看不清切表情。

嚴女士買了盒飯,在連接通道找到了說是透透氣去的孩子,見兒子模糊在盛烈的日光裡,隱約瞧著,有點落寞。

“撼城,過來吃飯吧。”嚴女士喊了一聲。

陸撼城立馬側身過來,順手還把手機放回了口袋,微笑著回來,烈日被拋下,濃厚的燥熱卻如影隨形,少年回來幫母親端起三個盒飯,說:“才九點就吃飯嗎?”

嚴女士親昵地給少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早嗎?咱們起來晚了,中午和早飯就混一起得了。”

“也是。”母子兩個回到獨立的臥鋪包廂。陸撼城照顧顧眠習慣了,這裡也體貼的把所有盒飯的蓋子打開,又把筷子都互相摩擦過,才遞給兩個大人,最後看熱水沒了,又先去打熱水回來才開始吃飯。

嚴女士跟陸教授麵麵相覷地看著兒子這麼勤快,打趣說:“他們真是把你養得很好,剛才是跟老陸先生打電話嗎?我看你好像沒打通。”

陸撼城毫無破綻地點了點頭:“恩,等下午再打吧,下午還要聯係一下幾個朋友,家裡還有很多事情,我不放心。”

嚴女士心疼地看著陸撼城,略微又有點失落,但又清楚兒子這麼在乎養父母家也是正常情況,總不能一來兒子就跟他們更親,那得是什麼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吃飯的時候嚴女士跟陸教授兩人都有著不說話的習慣,吃完才去買蘋果之類的零食想要拿給兒子,本能地想要討好,結果一下午嚴女士都發現兒子坐不住地一直往外跑,一直在打電話,當真是忙地要命的樣子。

“他忙什麼啊?”嚴女士不能理解地自言自語,現在是暑假,陸挽剛都沒什麼好忙的,撼城在那地方倒是牽掛一堆,就這著急的樣子,怕是去了上海也根本旅遊不好,心都不在嘛。

一旁帶著銀框眼鏡看報紙的陸教授淡淡笑了笑說:“男孩子自然是從小有擔當的好,我看他不錯。”

“嗐,我也沒說不好,就是,出來散心,出來玩啊,我看他跟魂兒都丟了一樣,急得很。”嚴女士苦笑,都不知道硬拉著兒子出來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雖然從長遠來看沒有毛病,但此刻兒子大概不怎麼喜歡她了。

“大概是舞獅隊的事情?”陸教授抬眸看自己的夫人,把手邊的橘子遞了過去,“不要想太多,他不是那種斤斤計較不明事理的人,既然出來了,就不會後悔,好好珍惜這次機會才是他會做的,不然以後也沒什麼出息。”

“你又來了,好像以後就沒機會似的。”嚴女士笑吟吟去戳了戳丈夫的臉,“我曉得你也高興,彆老擺出一副嚴父的架勢,他夠優秀了,咱們都不必怎麼管,以後肯定把老二那邊的小輩都比下去。”

陸教授聽夫人提起‘老二那邊’這四個字,眸色便在冰冷的鏡片後閃過一抹寒意,淡淡道:“還早,高中都沒畢業,挽剛早就跳級考上芝加哥那邊的學校了。”

“聽說霖縣那邊上學晚,七歲才上一年級呢,大家都這樣,也沒有跳級的概念,那邊生活看著節奏也慢,等他到了大城市,看過見過現在發展迅速到跟霖縣完全兩個世界的上海,咱們不說,撼城那樣的孩子,也應該會有危機感,會好好上進努力的。”嚴女士覺得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安於現狀的感覺,這可不好,這個時代發展多快啊,稍晚一步,就落後人家一大截。

聰明人都是削尖了腦袋往一線城市跑,無數新興產業都是下金蛋的母雞,誰先搶到就少一隻。

撼城倒好,有那麼好的頭腦和能力,偏偏似乎沒什麼誌向,從未想過未來。

陸氏夫婦兩個替親兒子惋惜到幾乎痛心,認為撼城這是對外麵沒有個明確的概念,比方你聽見有人很有錢,知道人家開幾百萬的車子,住幾千萬的房子,但那太遙遠了,隻是知道而已。

但當你享受過那樣的生活,知道開幾百萬的車子意味著走哪兒周圍的車都不敢貼近,知道去所有地方大堂經理一看車子就卑躬屈膝地笑臉相迎,感受過去哪兒都一堆人搶著伺候,在哪兒都有特殊的待遇,再淡泊的人也要開始不甘心。

——人活著,掙的就是這一口氣!

陸教授深以為然。

這廂的陸氏夫婦分著水果,談論著孩子的將來,另一頭被認為沒什麼誌向的陸撼城正在瘋狂給所有廠裡的朋友打電話——媽的,顧眠這小混蛋真的不接他電話了!

“喂?是我,恩,顧眠在家嗎?我找他有事兒,你下去把他電話給接上,再親自把電話話筒塞他耳朵邊兒。”陸撼城在廠裡很有人脈,到處都是喊他陸哥的朋友,這個電話便是打給顧眠樓上的。

樓上的朋友是隔壁班班長,慣常跟陸撼城一塊兒在學校組織活動,聽見陸哥發話,二話沒說跑下來,再噔噔噔地跑回來,回了一句:“陸哥,顧眠不在啊。”

“知道去哪兒了嗎?”陸撼城在車廂連接處的煙霧繚繞裡皺了皺眉。

隔壁班班長還是說不曉得。

“行吧,我打給彆人,辛苦了。”陸撼城說完,立馬到處打電話找人,都沒找到,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又把爛熟於心的電話撥通,那邊這回有人接了。

“喂?顧眠?”陸撼城聲音冷冷的。

那頭‘啊’了一聲,是剛從後山逮了鳥回來的顧鼎:“是我啊陸哥。我哥不在,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兒了,好像是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