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佟家莊
陽光穿過木頭窗子照到床前。
木頭床上的佟迎喜裹著破舊被子正在發呆。
正確的說法是佟迎喜剛剛穿過來,正在接收身子記憶——佟迎喜,八歲被佟家買來,給幾個月大的佟三郎當童養媳;
佟三郎五歲那年,產後失調的婆婆去世;
佟三郎八歲那年,天生體弱的公公去世;
此後,十五歲的佟迎喜帶著八歲的小丈夫,開始艱難的生活。
……
還有,她接收到一句提示——佟迎喜,十八歲,與一個經常幫助她的長工滾了幾回玉米地,在那長工離開莊子後,她才發現懷上了,被關進了祠堂,從小養大的三郎舍不得她,趁著夜色放她走,可她還是逃到半路摔下山,死了。
原主真的好慘啊!
佟迎喜邊想邊取出一個西紅柿,慢慢的啃咬,從記憶裡得知在娘家更慘,吃不飽穿不暖,還是來了佟家才開始吃飽飯。
那時候,原主沒有名字,叫大丫來著,來了佟家後,體弱的公公給取了迎喜這個像丫頭的名兒。
其實吧,佟迎喜就是一個粗手大腳的丫頭。
七年前,佟家還有二十幾畝地,一年年過去,佟家越來越窮,到了公公去世時,隻剩下二畝地,以及後院半畝菜地……
“姐,好點了嗎?喝點蛋花湯。”八歲的佟三郎端著一個粗瓷碗推門進來。
“肚子不疼了,你先喝一半。”佟迎喜來了例假,又在公公去世不久,家裡沒了大人,她一下子很是慌神,便感覺沒勁。
“嗯。”佟三郎抿嘴笑笑,聽話的喝了,不過他隻喝三分之一,就將剩下的遞給姐姐。
“三郎真乖。”佟迎喜讚了句,說是三郎,其實全家就剩下他一人,前頭有過兩個早夭的哥哥,三郎後頭,婆婆還懷過一個妹妹,六個月大時流產。
“姐,你再躺躺吧,我已經喂過雞和兔子,要去學堂上學了。”佟三郎接連沒了爹娘,真怕沒了最親的姐姐,他知道家裡大洋藏在哪裡,可爹不讓他取出來用,死前讓他發誓有了兒子後,才能取出來給妻兒花,平常有了難處,便在族裡借錢。
“好。”佟喜迎點頭,目送佟三郎離開。
佟家不光有免費的學堂,還有幾十畝族田,和一個權威的族長。
說起佟家,那也是從北平逃出來的,是在北平遭遇了八國聯軍洗劫後逃出來的佟家族人。
當然,佟家嫡係還在北平當官呢。
也有從商的族人分散在全球各地,還有老人說佟家是漢軍旗呢,又說康熙帝有佟家血脈呢。
做夢吧?!
最沒出息的,隻能依附著嫡支生活的旁支遠房族人們,在族長明示亂世將至,出人出錢送他們回老家。
同意這個安排的隻有十幾戶人家,佟迎喜婆家正在其中。
老家也有佟姓人家,可隔了不知道多少代,十幾戶是無法安頓下來,嫡支家的管事是個能乾的,請來了當地導向,向山裡行了一時辰,找了一處有溪流經過的凹地,開始了開荒建房……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
十幾戶發展到幾十戶,隔上一二裡便住上一二戶彆姓人家,他們也是逃荒而來。
為了方便娶妻嫁女,族人們便容他們居住下來。
……
佟三郎一離開,佟迎喜下地出西屋,進了灶屋,給自己做了一頓好吃的。
來佟家的七年,佟迎喜雖沒餓著,卻也沒有吃上一頓好的,肉啊蛋啊魚啊,都是佟三郎的。
好在佟迎喜也是真心疼愛佟三郎。
能下地了,佟迎喜也便上山砍柴。
這裡雖是地處南方,可入了冬後,還是會下雪……一路遇上族人,叔啊嫂啊爺啊奶啊的喊了一路。
路過溪邊時,佟迎喜沒忍住,對著水照了照自己,不醜呢,五官端正,有胸有屁股的,個子也不矮,還梳著一條粗且長的大辮子。
下回去山下趕集,可以將這大辮子賣了換鹽巴。
這幾天,佟迎喜不能太累著自己,隻是將枯枝一撿,又一拴,放著,過幾天讓三郎過來一起拖回家。
三郎不像佟父母,挺健康的。
佟迎喜沒有一個想出去乾一番事業的野心,這種清貧日子也挺好的。
沒想著逃出去,當然有族人看著,想逃也沒那麼容易的。
佟迎喜老實的呆在莊子上,天天忙著,就這樣子乾了三年。
三年內,佟迎喜沒有親自下地,總是找外姓短工,族裡的長工要幫她,被她推了。
佟迎喜讓三郎搬去了正房,將東廂空出來,在裡頭養了三頭豬,天天打掃豬圈,一周大洗一次。
時間一久,佟迎喜和三郎也習慣了這個味了。
還彆說,佟迎喜養的豬很好。
還有雞也養的好。
這也是佟迎喜讓三郎養了蚯蚓之故。
蚯蚓是個好東西,能養肥豬,也很能讓母雞多下蛋。
……
這一年,是1940年。
佟家莊迎來了一位京裡來的管事,他騎著一頭驢直接去找了族長。
不知道說了什麼,莊裡傳什麼話的多有。
兩天後,管事通過族長請了族人們。
原來這位管事是北平過來的,是嫡係派來建房的,聽說北平很亂,日本人很是猖狂,嫡係的日子也不好過。
前後花了一年在離族人住的莊子三裡外的山裡,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建了五個獨立又相連的小四合院,又在附近開了幾十畝荒地。
這個時候,八卦已經傳成,嫡係在北平過不下去了,要過來避難。
……
在三郎十二歲那年,也就是1942年。
莊上來了一個瞧著不到三十歲的高瘦男人,人稱七少爺。
七少爺白淨且溫和,梳著大背頭,愛穿淺色長袍,身邊沒有帶女眷,隻帶著兩個五、六歲的白淨且嬌氣的小少爺。
此外,身邊隻有一對五十有餘的精瘦老仆,一男仆一女仆,人稱老魏和麻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