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齊歸妮(二)(1 / 2)

征得了朱三奮本人的同意。

等到了一個下雨天,齊歸妮撐著一把油紙傘去了大隊部。

大隊部,原是本地一個大地主的祖屋。

倒沒有鬥倒了大地主,他跟著當大官的兒子逃去了台|灣。

“大隊長,在嗎?”大隊部占了前院兩間門房,後頭是大隊食堂和倉庫,最後頭有一排矮矮的下人房,目前也是知青房……

“在呢,進來吧。”四八大隊的大隊長姓米,是一名因傷而退的軍人。

五十來歲的精瘦男人,左手缺了兩節手指,是援朝時期受得傷,本可以去公|安局的,可他是農民兒子,喜歡與土地打交道,就被安排到了四八大隊,老村長剛剛去世,村民們誰也不服誰的樣子。

‘四八’,是四麵八方的意思。

這裡幾十戶人家,都是四麵八方逃荒而來的。

“大隊長,我這身子啊,敗了,想多活幾年,那就不能乾重活……”齊歸妮眼圈泛紅,可憐巴巴的道。

“行行行,給你安排個輕省活兒,與孩子們一起打豬草吧。”米大隊長立馬點頭,一副好說話的樣子,給換了個活。

“大隊長啊,豬草打完了,不是還要背下山嗎?我不行的……”齊歸妮卻搖頭。

“那你想乾什麼?”打豬草乾多乾少,是自己的事,孩子們放了學,就可以上山打上滿滿一背簍,送到豬圈過稱,誰也不吃虧,誰也占不了便宜……這大柱媳婦是想磨洋工嗎?沒門。

“還是大隊長您安排吧,將我安排去老人組就行。”齊歸妮笑道。

“啊?那邊活是輕鬆了,可工分不高,最頂就是五分……”米大隊長沒好氣的道。

以為有了八百塊錢頂著,就可以輕輕鬆鬆過日子嗎?那可是八個孩子啊,一人就占一百而已,還是想將上頭七個女兒換彩禮,隻想著最小的兒子。

“唉,我這身子不行了,這不,有人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找了個年輕男人回家給孩子們當養父,幫著養大孩子……”齊歸妮垂下腦袋,表現出了一點不好意思的情緒來。

“誰啊?”米大隊長驚了,哪個年輕男人這般想不開啊?!這齊歸妮除了個子高些胳膊長些,多費些布料,還有什麼啊?還有是還有,就是能生養……生了八個,養活了八個……

“住牛棚的小朱,朱三奮啊。”齊歸妮不好意思的道。

“牛棚啊?你不怕他影響了你家的貧農成分?”米大隊長驚訝問道。沒有哪條規定不能跟牛棚裡的人結婚?他自然也不能說不。

“大隊長,他是入齊家門的,是齊家贅婿,哪能影響我齊家成分啊?”齊歸妮立馬提高了聲音,這話一說完,又小聲的加了一句:“還有,這些年,政策變來變去的,說不定哪天牛棚裡的可以回去了呢,當官的接著當官,當首長的接著當首長,當教授的接著當教授,當大夫的接著當大夫……”

“嗯……”就這一句,才換算人話,米大隊長也是這般覺得,因此,他對下放的人沒有優待,卻從不苛待。

“大隊長,給我開個證明吧,我明天就去領結婚證……”齊歸妮提醒道。

“決定啦?”米大隊長又問了句。

齊歸妮點點頭,接過證明,輕聲加了一句:“他有文化,能教好孩子們……哦,還有那個蘭大夫的醫術很好……”

米大隊長當然知道,這邊幾個都是從上海安排過來的。

是被重點關注過的——留洋歸國的西醫大夫,最年輕的大學副教授,有走過長征的老革|命,等等。

真用起來,不得了啊,可他老米敢嗎?不敢的。

……

領過證,就是夫妻了。

從四八大隊到縣城公社不過十幾裡路,還被米大隊長維修的寬敞又平坦。

走路不過一小時,自行車那不過二十來分鐘的事。

可惜齊家沒自行車,倒是有一台二手縫紉機,那還是齊家孩子太多,而齊歸妮又不大會用針線活兒,齊柱子就想了個法子換了縫紉機過來。

粗手大腳的齊歸妮用起縫紉機還不賴,不過在裁縫店見師傅用過幾回,自己回家試了幾回,也就會了。

“去拍張照片吧。”齊歸妮提議道。再如何,還是要有點儀式感的。

“行。”朱三奮身上帶了二十塊錢呢。

昨晚,朱三奮寫了一份協議,請來了蘭醫生和鐘將軍過來做了證人,他們一人給他十塊錢,當成隨禮。

拍照速度很快,朱三奮說由他付錢,

齊歸妮自然同意,不過,緊接著她又提議:“這一回,有我請客,請你吃大肉包子啊。”婦聯主婦真是個好人,給她送了錦旗,她還了禮,一些票據,裝在一個信封裡,說是同事們收集起來送她的。

“嗯。”朱三奮有點沮喪,他有了錢,卻沒票,朱三少什麼時候這種落魄過,這個時候他開始恨前妻。

那個惡毒女人,安排人打折他的腿,又將他全部的個人用品賣去二手市場,貪財又愚蠢,將六個月大的胎兒打掉,隻為了嫁給一個跳梁小醜。

最後還是一個後勤女同事可憐他,送了一床舊被褥和一件舊棉襖。

就這點能耐,還想找出朱家隱藏的財富,做夢……

“開心點,今天是個好日子……”齊歸妮逗他,洗淨了臉,理了發,又修了胡子,挺英俊的。

“是啊。你吃肉包子,我吃碗雞蛋素麵吧……”好幾個月沒碰葷腥,怕會鬨肚子。

“好的。”齊歸妮笑了,不喜歡一味的聽話,又不是機器人,有自己的主見才有意思呢。

……

今晚,本該是洞房花燭夜。

齊歸妮卻在赤腳大夫家裡幫著蘭大夫抱住朱三奮的腦袋,而赤腳大夫和他兒子一人壓一腿,而蘭大夫自己則快狠準的下手了……

“啊……”朱三奮痛得大叫一聲。

“哦,給他堵嘴……”蘭大夫很是平靜的道,好像剛剛那個‘施|暴’者不是他一般。

“好好好。”赤腳大夫家老婆立馬應下,這是讓老頭子和兒子學習的好時機……

這便是原主識草藥懂幾個藥方子,卻沒被師傅培養成赤腳大夫的原因,不能搶了彆人家的飯碗,這是要結仇的節奏。

這一刻,朱三奮加深了對前妻的恨,在想如何才能給她最最致命的一擊。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舉|報信,不能從這裡寄出去……找道上的人,可此刻的朱三少是個窮光蛋——工資給前妻拿走,銀行賬號被封……

朱三奮傷心啊,眼淚不要錢般的流淌著。

朱家是上海數一數二的資本家。

財運極好!

可,嫡係數代單傳。

有人說是被財運帶累了子嗣……

朱三奮,人稱三少,其實是朱家這一代唯一的孩子……

朱老,就是朱三奮父親。

是個極不安分的,早年出了洋,說是出洋留學,其實沒上過一天學,他將歐洲幾大國跑了個遍。

在祖父病危時,才回家繼承朱家企業。

在解放前夕,朱老就將明麵上的家財散儘——

不管是數十個大小老婆,還是朱家支旁族人,都被朱老喂得飽飽的,便是管家司機仆人們也是分錢分糧。

當時,朱老就隻有一個要求,便是讓他們走得遠遠的,彆出現在上海了。

就是怕他們喪了良心,有天會反水,咬自己一口。

朱老大小老婆們都再嫁了。

朱家族人有錢,大部分去了香港,也有去台|灣的,還有一部分念舊的,跟著老婆回她們的老家……

管家司機下人們回了各自老家……

這個時候,朱老成了孤家寡人一個,哦,不,還有一個朱三奮,是原配老婆留下的獨苗苗。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